马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沈南枝先将陆翩翩抱上了马车,随后又将阿娘搀扶了上去。
在回去的路上,沈南枝就已经先叫人去请了大夫去府上等着,所以他们刚下马车,老大夫就将陆翩翩接手了过去,并未耽搁时间。
在给陆翩翩检查过后,老大夫语重心长道:“怎么伤得这般重?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因失血过多,若再晚来一会儿,怕是回天乏术了。”
不仅如此,陆翩翩的身体还极度虚弱,原本总是叭叭叭个不停的小嘴儿,这会儿都已经裂开起了血泡,老大夫说是长时间饥饿和缺水导致的。
听到这话,沈南枝心如刀绞。
很难想象陆翩翩在谢家到底遭受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这样一个冰雪可爱的丫头,萧香雪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老大夫开了内外兼服的药,沈南枝和秋雨两人一起小心翼翼地给陆翩翩处理了伤口,有些地方的伤口实在太深,又有碎布料扎进去,沈南枝不得不轻轻揭开,疼得原本深陷昏迷的陆翩翩突然嘤咛一声,看得沈南枝都心疼不已。
一旁的沈言馨更是伤心落泪,自责不已。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早些发现翩翩的行踪,也不至于让她被人折磨到现在。”
闻言,沈南枝摇了摇头:“不怪阿娘。”
只怪那些人都趁着沈家做法事的时候,想浑水摸鱼,趁乱下手。
当时恰好她跟陆翩翩是前后脚被掳走了,任是谁都会怀疑她们俩是被一拨人掳走的。
而且,此事因她而起,萧香雪的报复是冲着她来的,该自责的是她。
但这件事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看着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陆翩翩,沈南枝轻声但语气无比笃定道:“翩翩,我跟你保证,一定会让你亲手报复回来。”
说完,她才跟着阿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陆翩翩的房间回了自己屋里。
夜色渐深,就连吹过来的风都似是带着刺骨的凉意。
才走出没两步,刚进屋,沈言馨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沈南枝连忙扶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顺顺,她才渐渐缓和过来。
“枝枝,不问我同陈玉莲之间的事吗?”
闻言,沈南枝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或者不愿意对外讲的过往,就如之前阿娘对我那般,阿娘愿意说我就听,阿娘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
虽然还是会有些好奇罢了。
在她印象中,阿娘常年病着,性子也温软得很,除了在告知姜家人真面目的时候,沈南枝似乎就没见过阿娘动怒过。
可是,今天阿娘在谢家,对上谢四夫人那强势的一幕还是叫沈南枝有些惊讶,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阿娘。
沈言馨笑了笑,眉眼温柔地看着沈南枝:“其实也没什么,之所以没有同你说过,是觉得不过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但既然你以后会跟谢家他们对上,也是应该让你知道的。”
说到这里,沈言馨叹了口气,神色里带着几分惘然道:“其实,当初我原本议亲的对象是谢正林。”
闻言,沈南枝微微一怔:“啊?”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
沈言馨摇了摇头,“那是在三王之乱以前,我跟他都已经换了庚帖,准备请期了,但临时出了点变故,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也就没人再提起,时间久了,你们这些小辈自然不知道。”
沈南枝好奇:“变故?难不成是因为那谢四夫人,陈玉莲?”
提到谢四夫人,沈言馨的眼神都冷了几分,“是,她原本是被人伢子卖进马戏班子里的,因为不合群又不肯服软,被打得遍体鳞伤,我路过时一时心软,就将她买下了,不但还了她卖身契,还替她找了户好人家收养,但我没想到,却是救了一头白眼狼。
“眼看着我都要跟谢正林定下婚期了,她却趁着谢家老夫人寿辰,我们去贺寿那一日,给谢正林下了药,因此才有了谢婉婷。”
说到这里,沈言馨叹了口气,才又继续道:“我虽体弱,但沈家人骨子里带着的骄傲让我无法原谅并接受他们。”
“虽然也怪不得谢正林,但我没法当这件事不存在,更做不到同陈玉莲共侍一夫,所以,我当即就让你外祖父去退了亲,后来三王之乱发生,沈家遭逢厄运,我更无心男女之情,只不过是为了叫你外祖父他们放心,才答应了招一赘婿上门。”
原来,竟然还有这般过往。
沈南枝听到这些,都忍不住想去撕烂陈玉莲的脸。
难怪阿娘今日会跟她说那些话,她陈玉莲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可不就是阿娘赐予的吗?
身份是阿娘买下的,地位是阿娘给她安置的,夫君也是从阿娘这里抢来的!
想那谢家四郎,谢正林是何等端方君子,如果不是陈玉莲,她阿娘跟那谢家四郎才是男才女貌的一对!又何至于遇到姜家这一群财狼。
念及此,沈南枝无比心疼地抱住阿娘,这么好的阿娘,却总是让老天爷安排她遇到这些白眼狼。
前有陈玉莲,后有姜时宴。
“阿娘……”
沈南枝哽咽,想说什么,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出于本能地抱着阿娘。
原是心疼阿娘,想安慰阿娘,不曾想,反倒被沈言馨回抱着,柔声道:“当年,她怀着身孕,一头跪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一切真相的时候,我也曾恼过,恨过,怨过,但自从有了你,过往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闻言,沈南枝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就算是她,将来也要嫁入镇北王府,要离开阿娘的身边。
到最后,阿娘还是孤身一人。
哪怕两家隔得再近,又哪里比得上在同一个屋檐下端茶递水这般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