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事情紧急,沈南枝也没敢耽搁,不过在根据地址找过去之前,沈南枝还是留心多带了两名暗卫,并另外派人去了大理寺去找小舅舅。
她身边只带了秋月和阿肆,由阿肆驾着马车,照着那人留下的地址一路找了过去。
那地方在城南的乌衣巷,原没有什么特别的,可直到走到那一处宅院处,秋月才打起马车帘子,沈南枝在看到站在门口那抹纤细的身影的一瞬,她浑身一僵,如坠冰窖。
刹那间,沈南枝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似是凝固了。
眼前如走马灯闪过的,就是眼前那少女纤细的身影。
那是纠缠了沈南枝无数个夜晚的噩梦,是她哪怕回想起来都止不住浑身颤抖的存在。
倒不是因为这姑娘曾对沈南枝做过什么,而是她曾见过沈南枝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
就是在眼前的宅子!
在她表哥沈长安班师回朝的前夕,皇帝驾崩,已经被立为太子的萧祈安临朝听政,
那时,外祖父受不住阿娘去世的打击,病情加重奄奄一息,舅母们连夜赶回了江南老宅。
沈南枝本来也要一起去的,可宫里突然来了旨意,萧祈安要她入宫主持皇帝丧葬事宜,不能抗旨不遵,沈南枝只能让舅母们先回去,她匆匆赶去宫里,等来的却是萧祈安的一杯毒酒。
再醒来,身为准太子妃的她却已经被姜嫣然挑断了手筋脚筋,就是被关在这里!
当时,她唯一能接触到的,就是眼前这个叫小蝶的丫鬟。
沈南枝还不知道姜时宴姜清远父子俩的真面目,小舅舅和阿娘先后惨死,表哥临危受命率军出征,舅母们又都赶回了江南,她唯一能求救的只有自己的亲爹姜时宴。
她抱着唯一的希望,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劝说小蝶帮她给他们递消息,盼着他们能来救她。
结果,消息却只递到了姜清远的面前,她被姜嫣然害到那般处境,却换来姜清远一句冷漠无比的话:嫣然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而那个冒险给沈南枝送信的小蝶,在带回了这句话后不久,就被他们杖毙了。
而且,还是当着沈南枝的面。
那一日,沈南枝一身血污躺在腐烂发臭的柴房,眼睁睁地看着小蝶在她面前咽了气。
愤怒,憎恨,不甘,绝望在那一刻几乎叫沈南枝陷入癫狂。
也是在那日,姜嫣然彻底没了耐心,亲自给她喂了哑药和软筋散,直接叫人将她钉入了一名殉葬妃嫔的棺木。
那些烙印在记忆深处的黑暗和绝望,在看到小蝶的那一瞬间突然又自脑子里翻涌起来。
沈南枝气血翻涌,还未来得及压下,喉中突然涌出一口腥甜。
一口心头血突然涌出。
好在她及时拿出了帕子,才堪堪压下。
“小姐,您怎么了?”
毫不知情的秋月看到沈南枝一脸惨白,连忙关切询问:“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沈南枝摇了摇头。
她将沾了血的帕子攥在了掌心,抬头看向面前的宅子。
如今,她已然不是当初那个跌落泥泞任人践踏的小可怜,可是那挥之不去的记忆和噩梦,依然叫她心口发麻。
而且,比起这个,小舅舅又怎么可能邀她至此?而且还跟文三姑娘有关。
沈南枝心中不安。
不用想,这里必然有陷阱。
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正想着会是谁引她至此,却见刚刚还守在门口的小蝶突然朝她微微一笑:“沈姑娘,我家公子等候沈姑娘多时了。”
他家公子?
话音才落,小蝶身后的院门突然被人打开,一身墨色云纹锦服金娇玉贵的萧祈安自院内走出。
他气质冷然,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也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那一身尊贵的气场,跟这偏僻破落的宅子格格不入。
可他却浑然不在意似的,只拿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沈南枝的身上。
“枝枝,好久不见。”
说着,他勾唇一笑。
原就俊美的面容,都被衬着多了几分邪气和偏执。
他说,好久不见。
无端的就让沈南枝生出几分惶恐和不安,隐约觉得,哪怕只是四个字,却也叫她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而且,沈南枝在看到他出现在这里的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似是在刹那间凉透。
倒不是因为害怕。
现在的她,就算没有隐在暗处随时可以通风报信的暗卫,就凭她自己的轻功也能脱身。
她惊的是萧祈安如何知道这里。
而且,他等在这里是做什么?
还有,他又为何能拿着她小舅舅的贴身玉佩,难不成是小舅舅那边出了事?
沈南枝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面对萧祈安的眼神已经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戒备。
“七殿下。”
但面上,依然要上前见礼。
不过,沈南枝远在距离他七尺开外的地方就停下了。
“七殿下以小舅舅的名义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萧祈安没有回答沈南枝的话,却转过身走进了院子。
见沈南枝没有跟上,萧祈安还回头看向她,目光温柔道:“沈姑娘难道不想知道,这是哪里?”
如果可以,沈南枝一点儿也不想。
她脚下的步子未动,一脸警惕,并疏离道:“民女还有要事,若七殿下没有别的吩咐,民女就先告退了。”
可还没等沈南枝起身,却见萧祈安突然勾唇一笑:“沈姑娘在怕什么?难道这里对沈姑娘来说,有过什么不好的记忆?”
只一句话,就如同一支利箭,瞬间击中沈南枝的心口。
她挑眉看向萧祈安,对方依然是那般云淡风轻,成竹在胸的模样,只是若仔细去看,似乎比起沈南枝的记忆中还多了几分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和杀伐之气。
这般气场,与其说是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子,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已经大权独揽的君王。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沈南枝心口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