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桃溪瞧着父亲一点点吃着食盒里的东西,又将衣物放到一侧干净的草垛上,这才依依不舍地起了身。
再待下去确实不太妥当,即便父亲不催,她心中也知分寸。
不能给父亲惹麻烦,也不能连累谢瑨。
“父亲,您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子。”
离开前,沈桃溪吸了吸鼻子,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住眼眶的酸涩。
“母亲说,不管父亲往后做不做得了官,也不管往后我们大房还能不能待在京都,母亲都会陪着父亲,母亲还说,她什么都不在意,只愿父亲身子康健,一家人还能聚在一处。”
沈耀盛知道,他的妻子是怕他觉得不平。
怕他觉得这一身功绩,结果却换来一场生死不明的牢狱之灾,心中星火被凉水浇灭,再无斗志。
所以才会用家人安抚,让他记得,他还有在等着他的人。
沈耀盛眼角泛红,高大的身躯像是被什么击中,有一瞬的苍老之意。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重新扛起了欲落下的风雨,“为父答应你,这一次,我们沈家大房,依旧不会有事。”
......
沈桃溪重新回到马车上时,里头多了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还有一些精细的吃食。
只一眼,便能瞧出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她缓了许久才将见过父亲的心酸压下,掀开车帘,想寻了谢瑨同他道谢。
刚一瞧出去,便见他一直守在马车一侧,从未离开。
“你在里头该是没有用膳,我随便让人送了些,你简单尝尝,吃完后,再把手上了药。”
沈桃溪这才瞧见食盒一边放了个小葫芦玉瓶。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划破的指尖,惊讶谢瑨的仔细。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那师父呢?不同我一起用膳吗?”
“我一日只食两顿,若非必要,午膳便用得晚,吃与不吃都使得。”
“只食两顿?”
沈桃溪巴掌大的小脸搭在扶住车窗的手背上,好奇地看向他。
她听祖父曾提起过,以前有不少地方一日都只食两顿,除了那些个辛苦劳作之人,怕干活没有力气,会多吃一些。
但如今这样的少了,除了家中不太富裕,大多都不会如此。
“师父为何只食两顿?”
谢瑨骑于大马之上,见她红着的眼中满是好奇,轻笑一声,不甚在意地开口:“初去平州之时,正逢战乱,平定后又逢重建,顾不上这些小事,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性。”
沈桃溪听他轻描淡写的提起当初的平州,微张的唇瓣抿了抿,忽然想起那时候听过父亲的一声叹息。
谢瑨自请去平州,何尝不是抱了回不了京都的决心。
可她虽问过有关于师父的消息,却从没有认真想过,这个好像什么都懂的男人,可能会死。
再后来她便极少去刻意问起平州的消息。
她大哥偶尔会提上几句,说师父又立了战功,说师父威名赫赫,甚是厉害。
她也觉得,可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
那股愧疚又席卷而来,落到了她的心尖上,她听着谢瑨毫不在意的话语,半晌才开口,“可如今回了京都,日日上朝,师父怕是省不了这个麻烦了。”
“嗯,不省了,前两日在沈府用了午膳,还不错。”
“真的?”
沈桃溪听他如此开口,想起沈府还有能让师父高兴的地方,突来一阵欣喜,冲散了些许愧疚,“那师父往后常来,我们沈府有好多厨子,一定让师父吃得高兴!”
谢瑨低头看着从马车里探出头的姑娘,一时不知她为何如此雀跃,但也不自觉跟着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