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第一场胜仗,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时他才十五岁,无人真心服他,也无人觉得他会赢。
但就是在那样的荆棘中,他杀出了一条血路,让他彻底摆脱了那些传闻,摆脱了所谓帝王的看顾。
从皇帝的外甥,回到了谢家大房嫡长子的身份,重新成为了谢瑨。
那一场仗打了近两年,十七岁的他声名鹊起,回京后,有无数人想要同他相识,与以前不同的相识。
可他在人心的暗色中沉浮了太久。
见过太多人前后不同的嘴脸,和为了权势的阴暗。
他不愿理会,最终只踏进了沈家的府邸,在同齐国公相交后,成为了爽朗少年沈煜白的习武师父。
顺带还教一些书和画,直到再次瞧见那小丫头,以此唬得她也跟着喊起了师父。
如今回想,这些年的厮杀,每每在他生死未定之时,眼前浮现的从来都不是宫中金碧辉煌的大殿,和那些让他无法接受的惊愕秘闻。
而是沈家大房院中的莲池。
小姑娘偷采莲蓬湿了鞋袜,却顾不上逃开教习嬷嬷的责罚,只歪头问他,为何不高兴。
她明媚好似耀眼的夏,将所有莲蓬分给他时,乌黑黑的水眸闪过纠结。
“给你了,不要不高兴,你爱吃的话,以后我家的莲蓬都给你。”
教习嬷嬷在后头惊呼,生怕她落入水中,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顾不上再同他说话,转身就跑。
谢瑨曾经也差点有个妹妹。
他想,若妹妹在,大抵也会跟眼前的小姑娘一样,善良又娇俏。
可他的母亲不爱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没能留住那个孩子。
......
这场叙旧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帝王忆完曾经,话锋一转,笑道:“朕听闻,你进宫前还特意去瞧了沈家人。”
“是,舅舅。”
谢瑨并未否认,他从踏上去如意坊的第一步便知,城里的探子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进皇宫。
“沈煜白是跟我行了拜师礼的徒弟,此番回京,不好去登沈府的门,便索性在外头见上一见。”
“怎么不好登沈府的门?”
帝王笑得和蔼,像是真心在关心面前的小辈,“朕下旨让你回京,不是为了拘着你,你同那些人不同,往后在京都,你想如何就如何,不必如此谨慎。”
“多谢舅舅,只是齐国公毕竟有罪在身,舅舅早些时候才下了旨将其关押,我怎好在这时候踏进沈府,让舅舅为难。”
“瑨儿这话,可是有些鲁莽了。”
帝王目光未动,但神色却严肃了些许,“齐国公屡立战功,沈家一脉又一直是我大盛功臣,押下他,不过是为了查清那场脏水从何而来,罪名都还未有冒出的苗头,怎会是有罪在身。”
“是我糊涂了,舅舅恕罪。”
谢瑨垂眸,请罪时,唇角笑意淡了几分。
只是即便男人低下了头,在帝王身侧,依旧透着压不住的气势。
一旁的公公送完热茶又退了出去。
瞧见这样的淮西王,哪怕是常伴在君王身侧,来人心里也依旧慌了一瞬,直到彻底退出大殿,才重回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