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懂这话深处的意思,她只听出了顾锦文话中的不甘心,和对沈桃溪与旁人亲近的愤怒。
思及此处,柳蕴诗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色,转瞬即逝。
“可倘若蕴诗不去,沈三姑娘只会觉得侯爷变了心,蕴诗不愿侯爷因我添上污名,左右父亲在替我相看,我早些嫁了,沈三姑娘便不会因此生出介意。”
听见这柔弱自责的声音,顾锦文这才从愤怒中清醒,低头仔细瞧了过去。
他如何不知柳蕴诗藏了心思,只是都是后院女子而已,为了他争风吃醋这等事,他不在意。
他甚至颇为享受,只要柳蕴诗一直这般乖巧,他不介意护着她,在她父亲跟前,在咄咄逼人的沈桃溪面前,替她撑腰。
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忘记他撑了这么久都回不到曾经的侯府,才能忘了那些得了旁人相助才走到今日的过往。
“今日本侯护下了你,你父亲又如何敢在这时候提起相看一事。”
“侯爷?”
柳蕴诗抬眸似有惊讶,而后紧抿着唇,眼中情意弥漫,满是倚仗和信赖。
远处,被留下的陆子鸣替沈煜白上完最后一处药,确定他瞧见了外头顾锦文与旁人亲近的行径,才不紧不慢地放下车帘。
马车里的人伤得极重,可依旧不愿消停。
需得两名小厮一同守着,才能止住他想冲过去杀了那顾锦文的冲动。
“好了,我虽未瞧见吴魏被你妹妹逼退的情形,但想必今日,她已是强撑到了极致,你若再因冲动惹事,她大抵没有力气再护住你。”
陆子鸣跟了谢瑨十几年,一起长大的情分,只是一个学武一个学医。
后来谢瑨在军营里越来越狠,他瞧着只觉惊险,又因着不愿入朝为官,便索性背着药箱,成了他的随行大夫。
当初谢瑨教沈煜白功夫时,他亦跟着在身侧,对沈家大房的三兄妹并不陌生。
只是沈大姑娘沈桃微嫁人后,他便极少再听沈府的消息。
“我让你瞧那顾锦文,不是为了让你去寻他的麻烦,只是他是什么人,还能不能娶你妹妹,你如今心中该是有数。”
沈煜白强压下怒气。
听见妹妹二字,又忆起她适才强撑着对上吴魏的模样,他猩红眸底霎时被愧疚覆盖。
少年紧握双拳,想起三月前,他还因着外头的传闻替顾锦文抱不平,同不少人动了手,生怕被妹妹听见,惹得她来了脾性去寻人。
丝毫没有想过,这传闻会不会有几分真,他的妹妹会不会因此受委屈。
后来便是父亲入狱,沈家动荡,他四处奔波。
他想过去寻顾锦文帮忙,可忆起清远侯府行至如今极其不易,若沾上这些事,父亲好不容易护下侯府怕是会又生动荡,沈煜白便也熄了心思。
他们沈家大房从来都光明磊落,他虽担心父亲的身子,但从未想过父亲会真被定罪。
直到今日,遇上吴魏。
吴魏用极其难听的话提起了当年的父亲和母亲,更是将父亲,将沈家贬低得一文不值。
沈煜白在他口中听到了父亲受刑的消息,听到了他的挑衅,听到了吴家的践踏之意。
一怒之下,他再无理智。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冲动差点让他丢了一条命,还逼得本该被他护在身后的妹妹也踏进了危险之中。
陆子鸣见沈煜白猩红的眼一点点转为暗色,愤怒逐渐平息,便也没再开口相劝。
他留下来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替他医治,他还要让沈煜白对顾锦文彻底死心,阻了他与沈桃溪的婚事。
“我明白,陆大哥说的是,是我识人不清。”
沈煜白嘶哑着开口,带着浓浓的倦意,自嘲一笑。
他以为的肝胆相照不过就是个笑话,如今的沈家大房才刚刚有了裂缝,那所谓的真心,便迫不及待地落到了旁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