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么一个东西,那我倒是知道了。”炎阳真君坐直上身,“不过这个东西不在我这里,我这山上的火,只因我一次修行带来。伱修行时若是不有意控制,定然也会影响外界天地的。之后我觉得这火也挺好,至少能让那些凡人离我远点,免得每年都来吹吹打打几次,心烦,所以就也没有把它灭顶,一直烧到了现在。”
炎阳真君说着顿了一下,转头瞪眼对他道:“不过我这火焰山的火可只烧这一片,烧得再烫,也烧不到十里之外,更烧不到几州之外。这两年干旱只是天地转变。两千年前这边还遍地是湖呢,现在也全是土了,天地之事本就如此,活得久了,自然可见沧海桑田,就不奇怪了。倒确实有东西顺应天地转变,加剧干旱,多半就是你要找的那东西。”
“外界确实有些关于‘干旱乃是火神所为’的流言,传得煞有介事,这对火神的名声、香火都不好,火神为何不澄清呢?”
“如何澄清?只说一两句,又没人信,多说几句,又懒得费心。”炎阳真君不屑道,“区区凡人,活不过几十年,便任他们说去吧,反正天上地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奈何得了本座了。”
宋游不禁笑着摇头。
这可真是豁达。
只是这位火神也许封闭太久了,太过于古老了,想法还停留在他那个相对单纯、简单的年代,如今天下各方面早已不同了。一个神灵若是因为自身喜怒而给天下带来灾难,旱地三千里,是会被很多人口诛笔伐,记入典籍,遗臭千年的。
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容易被遗忘了。
宋游倒也不说什么,而是又问:“火神说的那东西,不知在何处?”
“此处往西,三百里,地底深处便是了。”火神说道,“我当初也去找过它,只是那东西挺奇异,不容易拿得动。虽与我修行之道相符,不过一来我要把它带回来也要费些心思,二来,呵,我再修行也没多少用了,玩了几天,便又回来了。”
“原来如此。”
“你要去找,便早些去吧!虽然与你讲话还算痛快,尤其是听你斩神,嘿嘿,不过我也不多留你。”火神说着咧嘴一笑,“要是以后,你再把天宫哪个神灵宰了,再能来与我说说,那便更好了。”
“火神与天宫有恩怨吗?”
“多年的恩怨了,算不得什么。”火神摆了摆手,“不提也罢。”
“好。”
宋游只是笑笑,没有多问。
大概是有那么一些恩怨的。
若是不然,不至于兄弟二人,又都修到了极高境界,结果一个在天上被尊为正统火神,受万民敬仰,一个只能缩在这里,不仅地方小,甚至都不在中原大地内——大晏也许真的是世界的中心,不仅文化、经济上是如此,就是鬼神一说,修行灵韵,也仍是世界的中心。哪怕是鬼神妖怪通常也是不愿轻易离开大晏的,一旦出去,便宛如被流放。
“离开前可否去山顶一观?”
“自然可以。”
不久之后,宋游一行人与炎阳真君来到了火焰山的山顶。
身后火焰喷涌而出,直冲天穹,一行人背对着火焰,眼前却是苍茫的戈壁大地,一片土黄,看不到边,仿佛内心也随之辽阔了起来。
炎阳真君与他们说起两千年前这里的模样,挥手指着远方天地,好似一切在他记忆里都还是新的,就是昨天才看见的一样,说着说着,又不禁停下来叹一口气,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便都在这里了。
宋游在这里站了许久,这才道别。
“便向火神告辞了,多有打扰。只愿今后还有伏龙观的后人来到这里,火神能念及旧情,依然请他们到这里来,看看在下看过的风景。”
“哈哈……”
炎阳真君听了却是大笑,看向他说:“你以为我请你过来,客气招待与你,是念及你那些师门长辈的旧情吗?”
“难道不是?”
宋游反倒有些疑惑了。
“哈哈哈哈,你们伏龙观的传人每代都不一样,最多和上一代还有些关联,和上上代就从没有见过面了,又能有什么干系?来到我这里的伏龙观传人也是各有各的性格脾气,有的讲礼貌,有的不讲,我看了这么多,也早就习惯了。”炎阳真君说道,“后来无论谁来到这里,我就当从未见过他们的祖师,也不当他们是故人的徒子徒孙,不管前一个来到这里怎么样,是和我饮酒畅谈,还是与我打上一场,新的一来,我都当此前从未有过恩怨。”
“火神豁达。”
宋游听完十分认可,诚心恭维一句,却是更疑惑了:“那么这次……”
“待在这里虽然清净,却也过于无聊了。好在有不少妖精鬼怪慕名来投奔我,我倒不在乎有没有手下,却也算是给我添了不少乐子,也有一些天生地养的精灵来到这里,我便把它们养着,每日逗弄它们,也觉得有趣。还有些心性单纯,我也挺喜欢。”
炎阳真君说着转头看向他:“几个月前有个小东西耐不住本性,偷跑了出去,跑到了陇州去,我得多谢你,否则它怕是回不来了。”
宋游一听,顿时怔住。
心中有一种恍然之感。
扭头看向下方,遥远的山间,好似有一只精灵在蹦跳——
精灵身材纤细,四肢修长,身如羊长鹿角,头如狐面如玉,像是戴着面具,每一次蹦起来都轻灵无比,弹跳力极好,在空中缓缓收脚,不急不慢无忧无虑的姿态像是在空中起舞。
宋游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原来是当时善意的小小回赠啊。
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