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片很不安宁,有凶恶的鬼在作乱,既作乱山路,又祸害底下的阳江水路。
山路还好,走夜路的人本就不多,闹了鬼就更少了,最多有些不知晓的外地客商路上耽搁了,或想一口气走到阳都城外那十里商铺歇脚,经过这里的时候被它所害,也不见得次次都能得手,也要看运气。
水路却是常有商船夜行。
若山路水路都害不到人,它就挑个就近的村庄,去村子里窥探窗户,也引得人心惶惶。
听说别的高人除妖捉鬼之前都会问清楚妖鬼底细,包括那位此时正在阳都城、手中这根宝贝的原主人也是这么做的,霍二牛有样学样,来之前也问了一遍这妖鬼的底细。
附近村民都说,乃是今年惊蛰时,在山下听见的第一声鬼嚎。
像是春雷将它惊醒的。
不过不知怎的,老天爷竟没有把它收了去,逃过一劫的它安分了没有几天,就开始作乱了。
这东西凶厉得很。
当地衙门、山下村民大户、还乡养老的贵人都曾请来捉鬼高人,可没有一个收拾得了它的,就是真有本事的,也只能保住自己性命罢了。
霍二牛很少遇到这般凶恶的鬼,心中不免忐忑,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别人的恭维也应下了,牛也吹出去了,虽然还没有谈好价钱,但也万万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了,于是还是鼓起了勇气前来。
此时事已了——
那什么恶鬼,长得倒是凶悍,胆子也不小,见自己人高马大、气血旺盛竟也不怕,反倒扑上前来,可这竹杖一棒子过去,仍旧应声就倒。
一棒子倒下哀嚎,一棒子魂飞魄散。
和此前遇到的妖鬼没有两样。
霍二牛都想给它取个名字了。
就叫两棒棒。
皆因自己迄今为止,遇见的所有妖鬼,在这根竹杖下边,皆能且只能挺住两棒——
无论强弱,一棒必倒而不死。
第二棒必死无疑。
如今妖鬼已死,宝贝也就在身边,霍二牛独自在这山间破庙中避雨,按理来说胆气该越来越旺才是,可他反倒更加忐忑了。
忐忑的自然不是荒山破庙、独自一人。不说现在,就是以前,没有宝贝傍身的霍二牛,露宿荒山坟地、破庙鬼宅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如今忐忑的反倒是这根自己偷来的宝贝。
这根竹杖越是厉害他就越不安。
说是用来拄着走路的竹杖,那便是一根拐杖,一根拐杖就这么厉害,天知道那神仙又有多大的本事?
自己这么偷了,又能拿多久?
霍二牛已经连续好几晚睡不安心、做梦梦见神仙来找自己讨回竹杖了。
可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真像故事里说的那样,神仙不追究,自己也得了这竹杖,可难道就能拿一辈子了吗?
自己之所以能打鬼除妖,之所以这些天在附近村县中还有了一些名气,全靠这根竹杖。可自己拿着这根竹杖这么厉害,换个人拿着难道那些妖鬼就打不死了吗?别人知晓自己打鬼除妖的本领全靠这根竹杖,是否又会来窃取?
刚开始两天还不觉得,只顾着乐呵玩耍,逍遥自在,可这等事情,再憨傻的人,终究是担忧的。
“轰隆……”
天上忽然打起了雷。
霍二牛竟然惊了一跳。
下意识转头往外看去,看破庙外的火闪,又下意识回头,看身后破损的神像,生怕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道人出现在自己身边。
还好没有。
霍二牛发现自己变得胆小了。
这种胆小来自于心虚。
来自于忐忑与不安。
来自于心中那一时冲动的邪念。
于是即便神器在手,即便自己连着除了好多妖邪,看似变得很厉害了,又受了村民景仰却不仅无法将之消除,反倒越发变得胆小。
“爷爷这些天除了不少妖邪,也算是为民除害,做了好事了。”
霍二牛只好将竹杖握得更紧了,口中喃喃自语,自我安慰,好似这样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
“爷爷这些天也算闯出名头了,这辈子就是死了,也不亏了。”
终于像是说服了自己,心下稍安。
“轰隆!”
又是一道雷声。
外头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每次雷光照亮天地,雨都像是密密麻麻的珠帘,破庙在雷雨当中,真怕它忽然倒塌。
看似前段时间春意正浓,甚至这两天因为天气不好,还稍稍降了温,其实霍二牛知晓,这一场大雨过后,天晴个几天,就是夏天了。
“轰隆!”
“哗啦……”
外头忽然又是一阵雷声,像是就在庙子上空炸响,随即又是一阵垮塌崩断声,像是山林被泥雨所毁。
霍二牛被吓得一惊,连忙拄着竹杖站起身来,想透过破庙漏风的墙壁、借着雷光看看外头动静,莫要山真的垮了,泥石冲塌过来,自己手上这根竹杖除了除妖打鬼又没有别的用处,怕是要被埋在这里。
可是怪事发生了——
自己刚拄着竹杖站起来,竹杖便一头点地,一头朝天,可等自己想把它拿起来时才发现,它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拿不动了。
“嗯?”
霍二牛握着竹杖一阵用力。
竹杖却立在地上,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