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援朝从兜里掏出烟点了一根,脸色沉重,抽到一半的时候,方才开口。
“她是秘书科新调上来的科员。”
听到这句话,秦飞心中咯噔一下,他开始相信丈母娘秦兰的偏执与疯狂。
这是妥妥的白月光才配得上的开头啊!
接下来宋援朝像是在诉说往事一般,语气平缓而深沉,像是一条从高耸入云的山涧流淌下来的溪流。
“宋书记,这位是秘书处新来的小程。小程,快给宋书记介绍一下自己。”
方才参加工作二十五岁的程心用热忱的目光看向正在低头看着文件的宋援朝,心潮澎湃。
“宋书记您好,我叫程心,毕业于京州师范大学......”
程心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宋援朝正在看她,用一种很不一样的眼神,这眼神先是震惊,然后是忧伤。
“宋书记,小程是英文专业的,您之前说要找一个帮您翻译英文文件的,就把她从招商局调了过来,是有什么问题吗?”办公室主任也注意到了宋援朝的异样,小心翼翼问。
“哦,没事。”宋援朝摇了摇头,再次看向程心,“小程你好,这份文件你帮我翻译下,要多久?”
“宋书记,明天早上就能给您。”程心上前两步,接过宋援朝递过来的一份文件,翻了翻说。
“好,辛苦了,去工作吧。”宋援朝说。
这是俩人的第一次见面。
宋援朝听到程心的声音,脑海里死去的记忆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活了过来,等他抬头看向她,那份记忆便如风暴开始肆虐。
太像了,不仅声音像,就连样子,也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1958年,在“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时代强音的号召下,宋援朝成为了下乡知青的一份子,参加了北大荒的垦荒运动。
那是一个热情如火的时代,年轻人们从五湖四海而来聚到一起,在荒凉的土地上,为了同一个伟大的理想挥洒汗水,燃烧青春。
宋援朝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孙凝。
他当时是在伐木队,每天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沉淀了百年岁月的参天巨木放倒,孙凝是在宣传队,每次他们伐木队干活的时候,她们一群姑娘们就在一旁唱歌打气。
孙凝声音如百灵鸟一般悦耳动听,哪怕是再气势磅礴的赞歌,经她一唱,也多了一层婉转。
也正是因为如此,宋援朝才会因为程心一开口嗓音一响,就如同应激了一般。
那个声音,他太熟悉了,深埋在他的心灵深处。
两人一开始并不相熟,契机是一次宋援朝坐在树桩上休息,他伸手抚摸着大树的断面,数着年轮。
突然一股淡淡的芳香,混进草木汁液生涩的气味中。
“好像伤口。”孙凝蹲下身来,细长沧桑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年轮,忧伤地说,“它们都一百多岁了,就这么死了。”
“嗯,我数过了,一百一十五,它一百一十五岁。”宋援朝感伤着淡淡说,“一百一十五年前,鸦片战争刚结束,道光皇帝和大英签了虎门条约。”
孙凝听到这话,冲宋援朝微微一笑,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