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孩子,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没过去,我就要跟她离别。
孩子出生了,我没有理由再留在帝都。
我趁她午憩拥抱她,贪婪地呼吸她身上的气息,在她睁眼的瞬间,我逃也似的离开帝都,抱着孩子回了月照城。
盟主府还是那个盟主府,又不是那个盟主府。
我惆怅地站在雪院,又是一年春天,桃花落了还会再开,她离开了还会回来吗?
不会回来。
“盟主,柳夫人过来了。”
我正要去找她呢,她自己过来了。
柳雅柔还是初见柔弱温柔的模样,但我不会再相信她了。
“尘哥哥,柔儿好久都没看到你了,你去哪了,柔儿好担心你。”
我看向她手里的孽种,小眼睛肿眼泡,四方脸,跟倾雪生的差远了,一点都不想我,她是拿我当瞎子吗?
“尘哥哥,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看着她无动于衷。
“是因为秋月说了什么吗?”柳雅柔咬唇:“她要害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差一点就没了,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给她许了个人家嫁出去,尘哥哥是生气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是这件事。”
“那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柔儿。”柳雅柔不满地嘟着嘴:“尘哥哥不抱抱我们的儿子吗?他还没取名,就等尘哥哥来取呢。”
“他真的是我儿子吗?”
我紧紧地盯着她,没错过她眼里闪过的慌乱。
“尘哥哥这话什么意思,他从柔儿肚子里出来,不是我们的孩子是谁的孩子?”
“呵,别骗我了,跟我在客栈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你。”
柳雅柔哭了,哭得梨花带雨,让我一阵厌恶。
她还在胡搅蛮缠:“尘哥哥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话,柔儿跟尘哥哥之前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是我们再见那个夜晚……”
“你非要我说穿吗?”这九个月我虽然人在京都,却把事情调查得明明白白的,“你说你为了救我跟你舅父借了银子,还不上他才卖了你,可我调查的却是你主动跟一位主簿走,做了他的小妾,不堪主母磋磨,这才来的月照城。”
柳雅柔僵住了,嘴唇嗫喏,“尘哥哥,你听我说……”
她想拉我,我手一拂她就跌倒在地,孩子哇哇大哭。
换作以前我会心疼愧疚,现在不会了,心里只有恶心厌烦。
“庞五是你爹吧。”
柳雅柔一抖,震惊地看着我。
我继续道:“是你中毒那次相认的吧?”送她回来哪是什么热心好人,是五毒教的眼线,稍一恐吓就什么都说了。
府医和丫鬟都被收买了,目的就是为了冰火蚕。
柳雅柔中的毒根本用不到冰火蚕,丫鬟手里的药丸才是解药。
“听说你想给我一个教训?”
柳雅柔看我的眼里都是是惊惧,“我,我……”
“带着你的孩子滚吧,看在你以前救过我的份上。”
我让人把柳雅柔扔出府,以后再没关注她的消息。
我辞去了盟主的职务,陪念卿长大,看着他从小小的一团到牙牙学语,长成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心里充满自豪。
他很聪明,学武一点就通,但他似乎更喜欢文。
我想,可能是跟她的母亲有关,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朝她靠近。
十几年里,我偷偷去看过倾雪无数次,始终没出现在她面前,我知道她不想再看见我。
岁月如梭,我们都老了,唯独她还一如往初,
千秋宴之后,我反复做同一个梦。
梦里倾雪孤独地在雪院等我,忧郁地弹着琴,一日,一日……她就这么等了我四年,直至被一场大火吞噬。
她死了。
梦中的我带着柳雅柔游江南,五毒教进府放火,没有人救倾雪,白秋月在高处冷眼旁观。
这个梦太真实了,我想救她,可是却动不了。
我陷入反复的折磨与痛苦中。
梦得久了我又“看”到了很久以前未曾注意过的事。
倾雪听到我让她做夫人时,她是开心的,她问碧萝成亲时用哪一家的脂粉好,得知没有婚礼,她沉默了很久。
秋月克扣她的伙食,冬天没有炭火,她只能让碧萝用自己带来的银子去外边买,有一年秋月让人拦着不让碧萝出门,她们就冻了一个冬天。
她过得这般苦,我真该死啊。
梦里的柳雅柔给我生了一个儿子,生出来跟她现在的儿子一模一样,真是讽刺。
我陷入无穷的悔恨当中,时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念卿考中了探花,我听到了一个噩耗。
她要走了。
我跌跌撞撞地见她,她给每个人都告了别,包括我。
她让我好好活着。
我在皇陵边上搭了个屋子,现在我来守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