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海西崖还记得老家有亡母坟寝,有亲友族人,还有关系不错的外甥女儿兼侄媳妇,在长安时每年都会写信回去。是海东岭气量狭小,不肯理会,只有外甥女方氏偶然会私下托人捎回信,没两年功夫,就连方氏也不再写信了,双方才彻底失了联系。
后来海西崖为了保护表弟谢文载以及一众吴门故生,一路从长安避走西北边城,后来又因为丧子之痛,出走瓜州,路途遥远,就更别想与老家联系了。这都是有原因的,并不是二房的责任。长房若真有心要联系二房,他们又不是没办法打听到海西崖的新职务,直隶更是常年有多支商队往西北走。长房不肯走出那一步,又怎能怪二房呢?
马氏一路数落着当年的往事,方氏听着听着,头就越垂越低。
她也清楚当年的事,是公爹有错在先。可无论婆婆与亲友族人怎么劝,他都坚持要一意孤行,她做晚辈的又能怎么办?她还想办法回过二舅几次信,后来是丈夫海定坤劝她不要再写了,免得被公爹发现责骂,她才停了手。而后两房失去联系多年,长房初遭难时,她也想过要向二房求助,可那时候,她已没门路打听二舅的消息了……
她事后才知道,二舅一家离开长安,去了边城,然后定城表弟阵亡,表弟妹殉夫,二舅二舅母带着侄儿侄女避走瓜州,隔着几千里,叫她上哪儿找人去?等到二舅一家重回长安,再次给老家写信时,她已成了江家妇,实在没脸告诉二舅舅,即使收到了他写来的信,也不敢再提笔回复了……
等到马氏骂累了,方氏才小声道:“这些往事,我都跟孩子提过了,宝柱知道好歹的,他怎会埋怨您和二舅呢?是您与二舅,还有礁哥儿和他的朋友,托了贵人来将我与宝珠救出江家,宝柱对此感激不已。他对二舅和您都只有感激敬重的,断不会有半点怨言!只是那孩子年轻气盛,又从小吃惯了苦头,对族中多有埋怨,也常常觉得先人糊涂,才让江家有了可乘之机……倘若他言语间有冒犯先人之处,还请您和二舅别见怪。他其实是怨他祖父、父亲多些,并没有牵连老太爷与太夫人的意思……”
马氏这才明白了,不由哂道:“这有啥?额平日里也没少骂他爷爷,他爱骂就骂吧。至于他太爷爷,其实也不是什么仁厚君子,不然乍会把他爷爷教成那个鬼样子?额婆婆真是受了大委屈了!难得长房后人里有宝柱这样的明白人,这是好事儿呀。他小小年纪就能明白事理,将来才会有大出息咧!额不但不会见怪,还要夸他。可不能让孩子跟着他父祖学,那样长房就真的没救咧!”
方氏听了,只能干笑,笑中透着尴尬。小时候她就常常不知如何回应二舅母的直言,如今大了也没啥长进。除了干笑,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海棠在旁笑着为她铺了台阶,把话题转回正道上来:“表姑母,宝柱堂弟的事好办,宝珠姐姐的亲事,才是眼下要先行解决的大事。我爷爷阿奶都是隔房的长辈,您才是宝珠姐的亲娘。要如何安排她的终身大事,还得看你们母女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