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便把马大舅家里的情况说了,道:“我阿奶其实劝过他好几回了,不管是什么差使,先给家里的儿孙安排了再说,只要他们将来争气,总有立功升官的时候,不要总想着一蹴而就。可他总担心自己撑不到那时候了,怕自己一旦退下去,儿孙们就撑不住门楣,家势要败落。因此,哪怕他如今旧患严重,冬天里最厉害的时候连炕都下不来,他也还是要赖在如今的位置上,不能让人小瞧了马家。”
这样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经历过几次大战的武官,身上多有旧患,年纪一大就要受罪。倘若家中儿孙不争气,他们再难受也不敢退下来安心休养,只能硬顶。如今边境承平还罢了,若是遇上大型战事,西北边军全体都要出动,这样白占着位置却干不了活的人肯定是要清退的。镇国公父子每次都要为如何让这些老伙计们心甘情愿又体面的退场而烦恼,但上门哭求的武官及其家眷却从来都没有少过。
周文君自己小时候就有过好几次被人堵住去路哭求捎话的经历,对这种情况再清楚不过了,却也对此无可奈何。
她只能低声对海棠说:“你们多劝劝你舅爷爷吧。眼下边境无事还好,若是有事,他就别想保住官职了。他都偷懒这么多年了,还是见好就收吧。眼下旁人还能看在老交情份上容忍他,等得新指挥使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倘若盯着他来烧,他岂不是连体面都没了?到时候还说什么给儿孙安排前程呢?!若是早早退下来,好歹还能争些好处。如今我四叔管着长安前卫,他虽御下严厉,但毕竟不是正经指挥使,只要底下人不过分,他是不介意宽容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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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眨了眨眼:“新指挥使的人选定下来了么?是不是不大好说话?”
“不知道好不好说话。”周文君实话实说,“我只知道他来头不小,是颍川侯的心腹亲友。这京里来的武官,总归不是咱们西北边军的自己人。他想做什么事,就是我祖父都不好多说的。他应该会带一批人手过来。长安前卫刚刚清理过一批人,正好安排他去,也省得调动其他卫所的人了。往后有他,还有另一位皇帝的心腹将军在,长安兴许就要多事了。可我们镇国公府却管不了这些,只能由得他们去。”
海棠万万没想到,今天能从周文君这里打听到这么重要的新情报,忙问:“颍川侯派人来,是因为先前三房马老夫人母女俩算计颍川侯世子之事吗?可这事儿不是都解决了,怎么颍川侯还要派人到长安来?另一位皇帝的心腹将军又是谁?难不成是来接任周四将军陕西都司都指挥同知之位的?”
周文君点头:“正是。我四叔要进京任金吾后卫的指挥使,那是上直亲军二十六卫之一。皇上这么做,就是信任我们周家的意思。他要派亲信来西北任职,我们家就不好说什么了,不然岂不是显得不识抬举?至于颍川侯,他本就是皇上的心腹,搭上顺风车,把自己的心腹送来长安,也不出奇。他家差点儿吃了大亏,想要找回场子,也是人之常情。
“我爷爷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让皇上和皇上的亲信明白周家忠心耿耿,从来不曾有过异心,都是孙家人在背后造谣中伤。只要皇上信任周家,以后西北边军才能真正过上安稳日子,不用再成天为粮草军械什么的烦心。所以,只要来人不是孙永禄那样存心坏事的草包,些许意气之争,能忍让的,就忍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