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绢快步跑过去,跟一个围观的仆妇小声交谈几句,便回转报说:“大少爷刚大闹了一场,如今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们在教训他呢,骂得很难听,老夫人也没拦着。”
周马氏咳了一声:“额们离得远些,别叫老夫人瞧见,省得她说额鬼鬼祟祟的看她笑话。额可不想被她支使着跟周晋浦对上。”
海棠与周怡君都乖巧地应了,四人走到靠近西院大门的甬道口处,这里可以清楚地听见西院发生的事,西院里的人隔着两堵墙却看不见他们,可以说是围观吃瓜的安全好位置了。周马氏顿时松了口气。
西院里的斥骂声已经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仆从,马老夫人依然没有阻止心腹们对继长孙的责骂。
嬷嬷们直接把周晋浦骂成是不孝不悌的废物纨绔了,后者大概这辈子都没被骂得这么狠过,更别说骂他的人在今日之前,还一直夸他懂事、聪明、能干、孝顺……她们曾经对他那么好,今天却翻脸不认人,而一向声称最疼爱他的继祖母马老夫人却对此视而不见,只是冷冷淡淡地坐在上首,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周晋浦算是明白了,原来父亲真的没说错,继祖母一直以来都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她只是装作关心爱护他的模样,其实根本没有半点真心!倘若她是真的疼爱他,又怎会任由下人对他无礼呢?!
这么想着,周晋浦心中越发忿恨了。
他妻子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顿时醒过神来,便嚷嚷着既然继祖母如此看不上他,又说对他尽心尽力问心无愧,那就把他亡母的陪嫁交回到他手中吧。他如今有妻有子,不缺人打理产业,就不必看不上自己的继祖母操心了。
马老夫人听了这话,头一次变了脸色:“孽障!早知你会长成今日这般不孝无礼的模样,当初我就不该将你留在身边照顾!多年苦心,都喂了狗!”又指着周晋浦之妻的鼻子骂,“你这贱人!往日装得孝顺贤惠模样,原来一直心里藏奸,今日我才算是看清了你!”
周晋浦之妻委委屈屈地说:“老夫人,孙媳没有别的意思。相公如今正在气头上,我也是想着他误会您了,只要解开误会就好了。不就是一点嫁产么?老夫人身家丰厚,还在乎那点东西?您行得正坐得直,把东西交还到相公手中,他自然就知道了您的清白与慈爱,又怎会再误会下去呢?您一向疼爱相公,必是愿意与他和好如初的。到时候祖孙和睦,谁打理那些产业,又有甚要紧?”
她的两个女儿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抱住了马老夫人的手臂,一个说“曾祖母别生气,父亲只是误会了”,另一个说“曾祖母年纪大了正该多享福,烦人的庶务就丢给父亲操心,他经历过其中难处,就明白曾祖母的苦心了”。姐妹俩一唱一和,周良候也要来凑上一份:“曾祖母别生气,娘与姐妹们只是希望父亲能明白您的慈爱与苦心,都是在为您着想哪!”
马老夫人气得满面涨红,又挣不开三个孩子,便高声大哭起来,嚷嚷着要到祠堂哭老太爷去。
她是真的掉了眼泪的,哭得逼真。
她手下的嬷嬷们连忙围过去,扯开了三个孩子,一边出言安慰她,一边跟着哭起了老太爷,还有人说要去请族老主持公道,处罚大少爷,又有人疑心是太太在挑拨离间。
周马氏闻言顿时打了个冷战,连忙拉起两个女孩儿的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叫他们看见,不然一会儿火就要烧得额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