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饭,顾川就回院子里继续捣鼓自己的两样东西,顾芳瑜是负责烧火的,就这么一会儿下来,已经装满了一坛子酒,如今正在烧第二坛。
见他回来了,顾芳瑜转过头看向他,问了一句:“书生,你酿这么多酒,是用来卖的吗?”
“不是,自己喝的。”顾川回道,走到椅子上躺下。
“自己喝?”顾芳瑜蹙了蹙眉头,道:“若是要自己喝,直接去酒馆买来便是,何须这么麻烦自己动手酿?”
“这不一样。”顾川摇了摇头,道:“你自己也喝过,这酒和外头的酒喝起来如何?”
“嗯……这酒更烈一点,喝了更容易醉?”顾芳瑜想起来昨天自己喝了酒的模样,脸色有窘迫。
她是没想到这酒能那般醉人,酒量本来就不是很好,遇到这烈酒,一时遭不住,才喝了一口就醉倒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
“醉就对了。”顾川笑了笑道:“你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买醉儿不可得,若是拿到外头去卖钱,绝对是很受欢迎的。”
“你刚才还说这酒不卖呢。”
“我说的是现在酿出来的酒不卖,又没说以后酿出来的不卖。”
“哦~”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是些寻常的话题,顾芳瑜却也聊的津津有味。
有时候同样的一句话,从书生嘴里说出来,味道就是不一样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芳瑜还发现了一件事情,她忽然觉得慕仙儿说的有道理了。
以前她总想着跟臭书生对着干,有些话总要和他呛一句才行,但又从来都占不到上风,就总觉得这书生说话着实气人。
但现在这么聊了一通,言语间没有那么多针锋相对之后,顾芳瑜发现他说话好像也没有那么气人了,一直都心平气和。
“你不能老是和他对着干,得顺着来。”慕仙儿这句话萦绕在她耳边,顾芳瑜瞧着那悠悠说着话的书生,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翘。
自己好像知道要怎么顺着他了。
不一会儿,夏长君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两个棋篓,一路小跑过来的,脸上的神情有些激动。
“古兄,你教我的法子还真有用,今天儿早上他就派人过来了,还向我下战书呢!”
夏长君走过来,将棋篓放在桌上,兴致满满的说道。
顾川挑了挑眉问他:“什么战书?”
“就是那樊正平的战书啊?”夏长君目光些许古怪的看着他,道:“古兄,这还是你教我的呢,怎么你自己倒是忘了?”
顾川倏然一笑,摇头道:“原来是这个,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樊正平会想着找回场子,本来就在他的算计之中,而且也是关键的一步。
只是这种既定之事,顾川从来就不太放在心上的,也不会多花心思去反复琢磨,反正不管怎样都会成,那就没必要再去想了。
“古兄倒是胸有成竹。”夏长君叹了一口气,只当顾川是运筹帷幄,却没想他是真不在意。
说完了正事,夏长君打开棋篓,将里面用纸画出来的棋盘摆好,接着说道:“古兄,你且来与我一起看看,这围棋要如何下?”
他说到这里,忽的一愣,问了一句:“古兄,你会下棋吗?”
其实这话问出来,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白痴,像下棋这种东西,向来都是被视为风雅之物,只要是读书人基本都会涉猎。
顾川才学那么高,肯定也是会下棋的。
顾川闻言,笑着点了点头道:“略懂一点。”
“既然略懂,那也是比我强了,你来教教我要怎么下。”夏长君面露笑容,用手指敲了敲棋盘说道。
顾川起身走到他对面坐下,将棋篓挪了过来,拿起了一颗棋子打量了一眼,倒是上好的棋子,还能透光。
“你不是练拳吗?怎么又想着下棋了,怎么,拳法不练了?”
夏长君听着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当然是要继续练的,古兄教的拳法如此高深,若是不练岂不是白费古兄一番好心?我也不是那般暴殄天物的人。”
“只是,我爷爷这几天叫我过去陪他下棋,你也见过他了,老头子自从放手家中事物之后,便整日品茶下棋,与街坊邻里的老头聊的火热。”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与那些老头去下棋,反倒是叫我过去,还成日讲些听不懂的大道理。”
夏长君有些唠叨的说着,拿起黑子便下在了棋盘上,虽然棋艺不行,但最基本的规则还是了解的。
顾川呵呵一笑,跟着落下一子:“老爷子这是在培养你,你还需要上心才是,一些人生的感悟和道理,对你以后会有帮助的。”
“培养我?哪有这么培养的,我看他是与街坊邻居下棋输了,拿我撒气呢。”夏长君撇着嘴道:“教人就得有教人的样子,老爷子就从来没有让过我一局,明明是他喊我去的,唉!”
这就叫太容易得到便不知珍惜,顾川笑而不语,夏长君这样倒也是符合少年人心性。
“所以,你来找我下棋,是想解了烦闷呢,还是真叫我教你下棋?”
“自然是真心求教。”夏长君不假思索道,说完又嘿嘿一笑:“我知道古兄学识渊博,这下棋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若是能得古兄的真传,来日我肯定杀的老爷子丢盔弃甲,以报他欺负我之仇。”
真是爷慈孙孝……顾川嘴角抽了抽,不过也开始细心的教授起来。
夏长君对自己的评价也是贴切,他的确是一窍不通,只知道一些基本的规则,什么变通那是完全没有的。
一局棋下来,他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反攻,就看到随着顾川一子落下,整个棋盘上的黑子就只剩下沉沉死气了。
“你刚才应该下在这儿,这一步是走错了的,下棋不只是下棋而已,最重要的是一个心态。”
“不要瞻前顾后,先把自己的东西下出来,如此往后方能处变不惊。”
“你看看这里,其实还是有破局的办法的,但是你却下在了其他地方,导致这些地方失守。”
……
顾川耐心的给夏长君复盘,少年听着也是津津有味,和自家老爷子比起来不一样的是,顾川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大道理,他都能听得懂。
虽然不是全部都能懂,但这一会儿,他也开始下的有模有样了。
顾川又教了他一些剑走偏锋的下法,这些法子他以前常用来对付老师柳道州。
下棋本来是个心平气和的过程,特别是在大衍,两个人下棋讲究的是点到为止,哪怕是棋艺有所差距,强的那一方也不会特意炫技。
但顾川不一样,他最擅长的就是背东西,棋谱棋路这些自然也能记住,只下了几次他就摸清楚的柳道州的棋风,老先生往往也只能靠耍赖大法应对。
“你小子当真不是人子,天底下哪有人像你这么下棋的,这不是打老夫的脸吗?”柳道州时常这样笑骂。
然后,自己转头也开始研究顾川下棋的路数,然后应用到了实战中,除了顾川之外,其他人还真没有再下赢过他了。
只是……老师已经不在了啊。
顾川没由来的一阵萧瑟,看着眼前的棋盘,仿佛是回到了白鹭书院的时候。
每每阳光正好,天气晴朗的时候,他和老师也像现在这样,坐在梧桐树下,摆棋对弈。
两人一边有说有笑的聊着,或是老师主动出题考教,或是顾川自己引经据典的抛出一些话题来。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觉得无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夏长君便起身告辞了,那两盒棋子倒是留了下来。
“没想到公子还有这般的棋艺。”在他下棋的时候,周围还有人观战,是秦绯烟和顾芳瑜她们几个。
顾川扭头看向秦绯烟,笑着问道:“秦姑娘可会下棋?”
“倒是……倒是见人下过,绯烟自己却从来没有下过的。”秦绯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顾芳瑜本来想出言呛一句,但立马提醒自己要顺从……顺从……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书生,秦姑娘是江湖武人,这棋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下的,她怎么会碰这种东西呢?”
“不会下没有关系,我可以教你们一种更简单的下法。”顾川笑着说道:“要不要来试试?”
秦绯烟闻言有些意动,也没有继续推脱,便在他对面坐下了。
今日的秦绯烟穿着一身绯色衣裳,配上背后的血凤刀,头上马尾高束,倒是英姿飒爽。
只是这般女侠也有紧张的时候,她这会儿倒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对顾川问道:“公子,这要如何下?”
“不是围棋,秦姑娘莫慌。”顾川笑了笑,简单的将规则讲述了一下:“我们下五子棋,这种下法非常简单,只要五颗棋子连成一线就算是赢了,你看……”
说着,他拿几颗棋子演示了一遍,抬头看向秦绯烟道:“就像是这样,很简单的,秦姑娘要不要试试?”
真的很简单,秦绯烟一下就明白了,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来,点头道:“好,只是第一次下棋,还望公子让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