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扬天下。
这四个字若是换做从前,或者从其他人口中听闻,白氏定然听到之时只当做是玩笑。
可现如今,这四个字偏偏是从自己的心肝儿肉嘴中说出来的。
更何况,已有无数人在她耳边说过,自家闺女,是真能够做到名扬天下!
那被所有人都说能够名扬天下的闺女,信誓旦旦的说出此话......
难不成,是真的?
白氏吃了一惊,立马用帕子去堵自家闺女的嘴:
“需要胡说,阿娘一把年纪的人了,要那么大名头做什么?”
“青儿只管将事儿交给我,该怎么做,阿娘会去做的。”
说句实在话,白氏这把年纪,能否真的能有名气,其实早早就不能算是个事儿了。
纵使是能做出万中无一的绣品,受万人追捧,钱财满身,也比不上良人在旁,闺女在膝。
自家闺女能有用的上她的地方,她就去做就是,又何苦争什么虚名呢?
叶青釉仅仅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家母亲那恬静的外表下在想什么。
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其实远没有那么多喜好追名逐利,野心勃勃的人。
叶青釉想了想,只能斟酌,换了另一种说法:
“阿娘听过买椟还珠的故事吗?”
白氏从前只是万千普通女子之一,家中也无财,没有上过学堂,没念过几个大字,自然也不知道什么诗集典故。
只是闺女有兴致要说,白氏便也十分的想听:
“青儿说,阿娘听。”
叶青釉将‘买椟还珠’的故事言简意赅的道来:
“说是许久之前,有个楚国人把珍珠装在木匣子里,到郑国去卖。有个人觉得匣子漂亮,就买下木匣,把珍珠退给了卖主......就是这么个故事。”
白氏也没想到这故事这么简单,等了几息,见闺女确实是没有继续往下讲,也是笑:
“这人可真笨,那里有人会因为盒子好看,将内里的东西退回去.......”
白氏轻轻笑了几声,可抬眼看到闺女没笑,半晌后终于有些回过了味来,结结巴巴道:
“青儿,你莫不是要说,准备用阿娘做的花样来装瓷器吧?”
其实,这句话后面还有一句,白氏硬着头皮没敢细问——
该不是青儿竟也觉得,有人会因为她的绣品,而来买一件瓷器吧?
这,这种事情,那里敢想!
叶青釉含笑,微微颔首,算是应承了自家娘亲的猜想。
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以后不见得会有多少人会因为一件绣品,而入手一件价值不菲的瓷器。
可架不住,一件价值不菲的瓷器,也得有一瞧就价值不菲的衬品,方才能令人察觉出贵重来!
试问,一件价值千金的奇珍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匣中,虽能令人一见倾心。
但,总归是得见到此物的人,才能窥出些许边角。
可若奇珍被放于黄金铸成的匣中,那甚至不必开盒让人一一过目,也能让人知道内里奇珍的价值。
叶青釉仔细想过——
自家娘亲的绣工很好,且不是外面那些为了散碎银钱片刻不曾停歇的绣娘,不需要赶工赶量,她也势必不会让自己娘亲没日没夜的绣花。
如此一来,白氏只需专心研作出几件奇巧的绣品,用于装载青釉堂最好的几件瓷器.......
内里的瓷器价高,而白氏特供于装瓷的绣品,则必定会一同扬名。
所谓的锦上添花,画龙点睛,难道不就是如此吗?
如今,确实是叶青釉需要娘亲出力的时候了!
白氏得了准确的回信,一时间臊的有些脸色通红,原先好不容易生出能为自家闺女做些事情的心思,一时间有有些不敢确信起来:
“阿娘的绣品只在作女儿家的时候卖过一些补贴家用,当时卖的还不是很多,也没那么多人喜欢......”
言语之中,皆是对自己的不信任。
白氏犹豫半晌,眼见自家闺女又要叹气,她忙咬牙说道:
“阿娘尽力绣出好看的绣品来,若能给你帮上忙那就最好,帮不上忙也都留着给你当家底......”
“只是什么传扬名声的话,青儿就莫要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娘,只要你和你阿爹在身边,有口饭吃就行,至于其他那是咱万万不敢想的。”
显然,白氏想帮忙,却又十分不信自己能做的好。
这样脾气秉性的人,想要委以重任,是不能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将人激的太过的。
叶青釉想了想,倒也没有一次性劝太多,只是压低声音,将春红姐的事儿说了一遍,复又继续说道:
“.......事儿差不多就是这样,那阿娘还去府城看看花样吗?”
“若是一起去,肯定是有照应,只是必定也得一起回来,不然架不住吴家人追问为何春红的行踪。”
“若是不一起去,大可以找人去府城将时兴的花样都带回来,也不用车马劳顿.......刚好可以让马婶子与春红办完事儿一起带回来。”
白氏原先满心都在纠结着突然被闺女托付‘重任’的事儿,咋一听到这些,整个人都愣住了。
呆傻半晌之后,白氏才不可思议的低呼道:
“你说什么?”
“春红她......?”
叶青釉生怕这话被人听去,连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白氏后半句话顿时消散在口中,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大胆的事儿,你怎么敢一个人应下来?”
女子堕胎,可是大事,不说得让夫家知道,起码也得让娘家......
白氏想着想着,才恍惚间想起来,春红家中一个人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这孩子还不是吴锡平的。
白氏顿时有些哑口无言,半晌,才挣扎着开口道:
“终归是一条人命......”
白氏素来心善,叶青釉哪里不知晓娘亲心中所想,顿时有些无奈:
“人家自己做出的决定,况且生下一个生父未知的孩儿,难道就很体面吗?”
“若是以后孩子大了,锡平哥发现孩子越长不像自己,到时候怎么办?”
白氏有些坐立难安,似是有心想要开口,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