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大,你家瓷铺到底还卖不卖瓷呢?”
“这不都是一家人么?你爹娘既然在这儿,又愿意帮着买瓷,继续卖不就行了?为什么让一个下人骑到自己头上?”
“可不是吗一个下人还敢站在这儿大小声,竟比主人家都硬气几分,啧啧。”
“掌柜的,快将你娘带回去吧,这里就有你爹照顾着,总能放心的,爹娘年纪这么大了,应该好好孝顺养着才是,在这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真是一点儿都不像话!”
“嘿嘿,我盒子可是原先买的,如果现在要加银钱,可加不到我的身上哈哈!”
大部分说话的人,要么就是从前并不认识叶家,不知道叶家中发生过什么事儿的人,要么就是被黄氏一哭二闹三上吊糊住的人,言语之间,难免就不好听了一些。
当然,也有像说最后一句话的汉子一样,心思活络,觉得更加有利可图的人——
试想,青釉堂东家的爹娘觉得这卖瓷的价格血亏,那东家总得听爹娘的话吧?
这盒子的价格要是一涨,原先那些没有买盒子的人,如今想要买盒子,那所花的银钱不就更多了?到手的每件瓷器,价格岂不是更高了一些?
这些人仗着自己手中抱着盒子,这是作壁上观,在嘲笑后来买瓷的人呢!
而那些原本还在纠结观望的人,听到这样的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买瓷的价可能会更贵一些,当即犹豫着犹豫着,就走了不少。
随着这些人的离开,叶青釉余光一撇,就瞧见了正在巷口探头探脑张望的叶老二。
这人原先一直躲在巷口里,如今人散了一些,又因为许是不忍心让到手的银钱飞走,这才显露出身形来拦那些离开的客人
果然如此。
叶青釉原先早有所想,叶老爷子和黄氏如今身子骨一瞧就不行,也不是喜欢出门的人,能知道瓷铺的消息匆匆赶来,一定是有人传信。
只是原先她猜肯定又是叶老二与叶老三那对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兄弟俩,如今一瞧,却是只有叶老二一个人。
这是叶婉儿嫁入柳府,自觉自己有了身份,不再肯抛头露面了?
叶青釉心中闪过一丝讥讽,眼见已经将全局了解了个大概,正要迈步而出,就听一直垂首而立,始终像是在乖乖听骂的叶守钱突然出声道:
“我没吃屎尿。”
这句说的莫名其妙,不但是在他面前唾沫横飞的黄氏,连旁边围观的众人也听到,也全是一头雾水——
这正骂着呢,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谁人会想到要去吃那腌臜玩意儿?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具有疑惑,可叶青釉身为叶守钱的闺女,这段时间又相处了这么久,多多稍稍也了解一些自家老爹真实的性情,心念流转一瞬,就让她反应过来自家老爹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叶青釉原本已经要迈出的脚立马扯了回来,开始继续暗中观察。
黄氏想过被顶嘴,但没有想过居然会被顶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当场有些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
叶守钱还是低着头,但声音却没停,声音沉闷而坚定道:
“我不是被屎尿喂大的,也没从娘手上吃过一点儿东西。”
“娘到处说生我时遭了大罪,可十月怀胎不假,我却也没吃过你一口奶水,更别提喂养到这么大。”
“我能长这么大,都是多亏还没搬到镇上之前,老屋隔壁的王婶子的可怜,她是个好人,见我成日哭个不停,又没有人喂,于是心软偷偷给我匀的奶水。”
“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但知道,我还知晓,王婶子为了给我匀奶水,自家的孩子都没怎么吃饱,王婶子来找您,想问问你身体可是有好些,是否能喂孩子,这样就不用一直给我匀。”
“当时是你说人家多管闲事,说喂米糊也能吃饱,当着人家的面二话不说就给当时才一个月的我灌米糊”
这种事儿,说出来,是极为骇人听闻的。
当娘的不愿意喂奶,其他人愿意匀些奶水,还被骂是多管闲事,甚至,还给一个只有一个月大小的孩子灌米糊
这些事儿若是真的,叶守钱那句话的成因,就十分显而易见了。
人家压根不是纠结什么腌臜物,而是在反驳先前黄氏那句‘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你喂大’。
试问一下,一个连孩子都不喂的娘亲,能对自家孩子多好呢?
如今又哪里有颜面来哭诉自己糟了多大罪,想要儿子孝顺将养?
更别提先前的四十年,叶守钱早将生恩给还了个干净!
黄氏不敢信自己听到的东西,掏了掏耳朵,下意识尖声问道:
“那贱人同你说的?”
不然,当时才在襁褓之中的老大咋能知道这些事儿?
她当时确实是年纪小,有些糊涂不假,可那也是叶守钱胎大难产,让她吃足了罪,她才想这么整治整治。
左右不过是自己的儿子,饿几顿怎么了?
她后来确实也是想喂的,只是那姓王的丑贱人又腆着脸来送奶水那送上门的东西干啥不要?
只是后来喂着喂着,就又变了调。
王氏那糊涂鬼,甚至犯浑到提出要带走这个孩子,连同自家孩子一起喂养,还在她管教孩子的时候,时不时偷偷翻过后院给老大送吃的。
甚至,最过火的那次,叶守钱在点启蒙痣,学说话的那一日,没有走向她,而是歪歪扭扭走向王氏,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了王氏一声母亲
这桩桩件件事儿,这么不光彩,她怎么就能对大儿子喜欢的起来?!
她原先还以为搬了家,年纪尚幼的老大会不记得这事儿
但如今来看,自己原先的念想分明是没错的,这老大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吃了谁的奶水,心就长偏了!
哪怕十月怀胎,后头又一起生活了多年,也是没有用的!
如今她教训两句,竟然还敢这样对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