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小公子有些疑惑:
“我大哥也这么说,但是他后来又将采买的事儿交给柳善。”
越大公子,又将采买的伙计交给了柳善?
一边防备,一边重用?
这算什么?
叶青釉脑中思索,瞬间想起越小公子原先登门拜访时候的情景来。
越大公子此人,外冷内更冷,偶有笑眯眯的模样,瞧着也像是万年的老狐狸一般。
老狐狸最喜欢做的事儿是什么呢?
捕猎?
不,老狐狸喜欢做的事儿,是试探。
当时叶二叶三接影青瓷活计的时候,越大公子登门,其实就为试探而来。
若是她当时态度软一些,露出了马脚,没准如今身败名裂的就是她。
一个一看就有些野心,可却连装都装不到位的柳善为什么要接下采买的活计?
若是他真为了采买的油水而去,那这回,可怕是要吃大亏了!
叶青釉回想起记忆中那双眉眼含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的冷冽眸子,生平第一次,在不冷的情况下,打了个寒颤。
叶青釉摇了摇脑袋,在越小公子略有些诧异的神色中,接话道:
“大公子不会错的,既然已经有所抉择,那应该柳善还是个能靠得住的人”
吧。
叶青釉心中默默接了一句,越小公子倒是全信了这话:
“也是,大哥从小就聪明,长辈们都让我向他学。”
“那我去寻一趟大哥,将这事儿同他说一遍?”
越明礼是真心发问,可话出口后,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当:
“不,小娘子还是同我一起去吧。”
“我,我现在都已经有些忘记了原先你说的那些东西”
太复杂了,一环扣这一环。
这还是和读书,修课业完全不一样的复杂,有些离奇,甚至还有些骇人听闻。
读书人又不是说书人,复述不来很正常嘛!
越明礼心里不断哄着自己,况且都和叶小娘子这么熟悉,也不是什么外人,大哥也认得,将小娘子带去说道说道,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叶青釉想了想,应了一声:
“好。”
她嘱咐老爹在厅堂等候,而后跟着越小公子穿过厅屋后的小步廊,来到一扇门前。
越明礼甚至没有抬手扣门,内里便有一道熟悉的清冽嗓音开口道:
“进来。”
耳朵真好。
叶青釉心中一声腹诽,走进屋中,就发现屋中的人还不少,除去越大公子及两位随从之外,越小公子的干爹,也就是柳三老爷也在屋中,甚至还有一胖一瘦,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也在屋中。
越小公子和叶青釉这么一进屋,原先还算是宽敞的书房顿时有些局促起来。
所幸,两位老者也识趣,很快站起身告辞:
“既还有客人,那我们兄弟俩先走一步。”
“柳三老爷,我们同您的意思是一样的,这幅画,绝对不是真迹,言尽于此,告辞。”
越大公子没有挽留,只是开口:
“长留,积石,送两位大家出去。”
不是,真迹?
叶青釉的心下意识漏停了一拍,下意识朝书桌上瞧去,就见那张从书房中被搜出来的雪夜听松图,正被摊开摆放在正中的位置,而边上,还有数卷摊开的画作,也具是有关松的画作。
数卷画卷争相斗彩,只是一瞥,叶青釉心中就是凉了半截。
因为那些画作之中,不乏一瞧就比刘老先生那副‘雪夜听松图’,堪称平平无奇。
早该想到的,这话连自己都骗不了,怎么能骗到浸yín 画技多年的大家呢?
叶青釉心中有些忐忑,脑中又不可抑制的想起另一件事,原先刘老先生说三日一定会寄信,如今怎么还没收到信呢?
原先还在想着会不会是山高水长,信件路上不通,可现在都过去五日,就算是路上有些波折,也总该到了吧?
是忘了吗?还是路上遇见了什么事情,不方便寄信?
不过现在不寄信或许也是好事情,越大公子能寻人来辨别真伪,应是动了真格,如今被他特别关照,可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叶青釉这么想着,难免有些走神,好在越小公子清亮的声音很快拉回了她的神智:
“大哥,干爹,叶小娘子来寻我,同我说了件事儿,我拿不定主意,来问问你们。”
仍瞧着‘雪夜听松图’的越缜终于挪开了视线,轻声发出一个音节:
“哦?”
叶青釉只得将原先在越小公子面前讲的所有东西有重新讲了一遍,口干舌燥的讲完,越大公子和柳三老爷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惊诧之色。
越缜饮下半口茶汤,不紧不慢道:
“哦。”
这反应,着实是有些不在越明礼与叶青釉的预料之内。
叶青釉想了想,有些明白自己错在何处,末了添道:
“我们并非在意柳二公子会不会同叶婉儿成婚,只是在意为叶婉儿换亲的叶家人能否受到惩戒。”
柳二公子或许能为嫁妆不在意自己娶的是谁,可真能不在意杀人换亲这事儿被捅出去后,婚事若不能成,那笔嫁妆落不到他手中的事儿吗?
这事儿,才是叶青釉来此的目的。
毕竟事关乎叶青釉自己,也决定了她该怎么将叶家的‘杀人’的名声传言出去。
越缜吹开茶汤上氤氲的热气:
“小娘子,你犯错了,知道吗?”
叶青釉一愣,越缜眉眼低垂,瞧不太清楚神情,他今日罕见的也没什么往日里喜欢逗人的心思,直截了当的说道:
“你将好不容易抓到手的叶珍金送到了县衙。”
叶青釉第一瞬没懂为什么越大公子单独提醒了一句这样的话,等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
叶婉儿的外祖,正是县衙里面的主簿!
世上的冤屈,只有受害者和凶手知道。
如果受害者死去,还会有凶手自讨苦吃,说出这件事吗?
什么换亲?没有的事儿!
庚帖上写的就是叶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