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平,这是怎么回事?”
吴锡平自然不可能回答自家老爹的话,叶青釉只得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讲了,才说道:
“......锡平哥儿有些,有些疯了。”
是真的疯了。
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而在场的人听到"吴家""死尸""陈氏带着银钱私奔""春红爹被打伤躺在义庄"之后,脸色也没多好。
吴王氏原本就在哭,此时更是停都停不下来,白氏害怕的厉害,也在默默垂泪,另外两个大男人也是满脸骇然。
叶青釉当然没有空等着别人给自己一个结论,当即就追问道:
“吴叔,你们在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今日锡平哥儿今日会追到陈家去?”
吴匠人脸上的骇然还没褪去,听到叶青釉的发问,面上多了些灰败之色。
叶青釉在等回话,可她也万万没有料到,吴匠人夫妻知道的事儿,甚至比她还要少。
吴匠人说的,正是他们父子在春红"走后",套车往北方走,也是在途经府衙关口出城的时候,父子俩见人人都掏出户碟出城才想到每个人出关其实都是要有凭引,而且几乎都有留下出城时间。
他们原先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有找官兵打听打听。
哪怕官兵不记得春红,但凭引上总会留下出城时间,他们使些银子,总能打听到些东西,到时候也能算算春红的脚程,算算到底走了多远,他们到底该怎么追。
可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就发现了大事情。
必经的关口居然没有留下春红的凭引!
父子俩当即有些慌了,当还没有失去理智,两人呆在府城思虑了半天,最终想出两种可能——
一,春红没有过关出城,而是通过某些黑道,想北人不靠户碟,愣是可以走到南地一样,也通过这个少之又少的可能,一路往北走。
二,春红......压根就没有出城。
可这两种怎么盘算,基本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先说前者,春红一个小娘子,容貌也不错,走黑道就是容易出事儿。
而且黑道上的艰辛,几乎可以用"一路跋山涉水"来概括,一路还要躲着官兵,这不是一个小娘子能吃的苦。
若是被陈氏逼迫,有那劲儿,还去什么舅家,直接来吴家不好吗?
总归是要成亲的俩孩子,况且吴王氏素来疼爱春红,准婆媳有过几次见面,那彼此之间都是赞不绝口,陈家里后娶的陈氏闹得厉害的时候,吴王氏还去帮着撑过几次腰......
甚至,父子俩带回春红消失的消息,吴王氏也是哭的最最伤心的人。
这一家子,怎么不必没有见几面的舅家更好?
所以,春红走黑道也要去北地投奔舅家的事儿,怎么想都是不靠谱的。
而后者,那问题就更匪夷所思了。
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没有出城,就这么无声无息的不见了,那能去哪里?
想了半天的父子俩下不了决断,也想不出缘由,只得先行返回。
原先父子俩商量的是,吴锡平再去陈家,这回不找陈氏,找春红爹或者春红阿爷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个怎么回事儿,就在龙泉寻找春红的踪迹。
而吴匠人找旧友借些银钱,一定去春红舅家将人带回来。
“我原先最多想的是,舅家没准就是个恶戚,人总是还在的,给了些银子,一定能将人带回来.......”
吴匠人的眼也有些红,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跌坐在椅子上。
他们家原先猜春红舅家是恶亲戚的时候,就将家中老屋窑口还有攒的瓷器全部都给卖了,就等去春红舅家将人带回来。
可如今没有出府城,来回折返花了一笔,打听消息花了另一笔,晚些去寻压根没有踪迹的春红舅家又要用上大银钱,更得留下一笔给吴锡平在龙泉当地寻人。
怎么算,银钱都是不够用的。
他们今日来借银子,不是他没眼色,一定要来找旧友借银钱,而是真的凑不出来,又恰巧知道如今叶守钱日子好些,能住上大宅院,这才贸然叨扰。
吴匠人无神,吴王氏也是真心伤心,哭的厉害:
“天杀的,我苦命的孩子,我苦命的春红.......”
“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等着这月一过,本该是嫁到咱家来有个清闲日子的.......”
听者伤心,闻着落泪。
叶青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
那今日吴锡平出现在陈家的事儿已经很是清楚明白。
原本吴家人心里没准就有些不好的猜测,吴锡平进了门发现没人,到处翻找之下,更是惊骇,自己吓自己,将自己有些逼疯了。
叶青釉没再说话,走到自家也有些红眼的爹娘身边商量几句,去了里屋,开了白氏的钱匣子,取了一封足足二十两的银钱出来,递给了尚且还算是有些清明,但精气神明显萎靡下来的吴匠人手中:
“吴叔,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你能当初在咱们分家的时候给咱们送工具,送泥,救咱们于水火,现在咱们自然也应当力所能及的帮帮您。”
“这钱您先收着,不必着急还。”
吴匠人出走几日,不明白龙泉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晓听旁人说叶守钱又有了赚钱的门道,这才来叨扰,那里能知道居然赚了这么多的银钱,登时有些骇然。
说不眼红,那肯定是假的。
可此时的眼红,却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这份恩情!
早些年若没有叶守钱救他,他吴老三早就成了窑里面的亡魂,现在一家子想要找回媳妇,却还是叶老哥出手相助!
好啊,好啊,早说他叶老哥不会就这么待在叶家当牛做马一辈子,现在分了家,真是最最对的一件事了!
吴匠人泪流不止,叶守钱只重重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背,其余的,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屋六个人,四个长辈都在哭,还有一个晚辈还在哭哭笑笑,疯疯癫癫。
此时天刚蒙蒙亮,叶青釉只得自己出门又去找人捎口信,去请隔壁街回春堂的坐馆大夫。
那里料到,大夫还没来,脚程极快的单拓居然先一步找了回来,满头大汗的进门,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打听到的消息,陈家那位名为"春红"的闺女,还真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