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乌漆嘛黑看不到月亮和北斗星,还有夜盲症这样古代普遍出现的问题。一不小心跑错地方了,或者没有辨别好方向,一个劲的就只能猛冲,就有可能出现各种乱七八糟的乌龙事件。
因此古代打仗往往都会避开夜战,即便是夜袭敌营的时候,也往往只是派小股兵力,即便牺牲了也无伤大雅。
包括辽军这些天来袭扰宋营,虽然规模很大,出动的兵力多达五六万以上。但实际上兵力都分散在幽燕大地上交战了,真正交手的时候,都是几百人乃至几十人袭扰宋军各处营垒。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夜晚袭击拥有大量火器,且外围还都有大量陷马坑、壕沟的宋军,其实作战难度不比白天小多少,甚至可能溃败的概率比白天还要大。
所以听到张俭的话,耶律宗真也是一时沉默。
他又何尝不明白,真就继续这么分兵骚扰下去,以范仲淹的防守能力,又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除非范仲淹被换..
耶律宗真忽然扭过头四下扫视道:“朕听说宋国皇帝向来惊惧外臣领兵,若是我们散布谣言,说范仲淹会造反,逼他被调走,此计可成否?”
只要范仲淹被撤换下去,那么说不好新上来的将领就不会采取这样的乌龟战术了。
只要宋军不再这么夸张地一路修筑营寨,一路挖建壕沟,即便是夜晚的时候,辽军也可以一路突杀进宋军营寨,就像曹操夜晚奇袭乌巢一样。
“此计,或许可以一试,但老臣以为,可能性不大。”
张俭摇摇头。
“为何?”
耶律宗真问道。
“因为臣以为,范仲淹身后有人在支持。”
“谁?大宋皇帝?”
“不是。”
张俭目光幽幽地看向殿外道:“怕是那位政制院知院。”
耶律宗真一时沉默。
这件事情其实他跟李元昊也是事后才想明白。
毕竟他们作为敌国君主,肯定会关注宋国政坛的情况,以此了解情况,做出相应的判断。
然而赵骏上位没多久就游历全国去了,国家政务基本上都是吕夷简和王曾在操持。
之后宋夏战争、宋辽战争相继开打,范仲淹如一颗闪亮的新星一样扶摇直上,璀璨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等战争结束,范仲淹又接手了庆历新政,俨然是改革派的首领,赵骏却躲去了幕后。
再加上赵祯这些年纯粹搞科研去了,搞出了很多新发明,在民间的声望和名气上,赵祯和范仲淹显然要比赵骏出名得多。
所以赵骏除了在政制院内部地位最高以外,在外面其实要被赵祯跟范仲淹遮掩了许多。
若不是他杀伐果断,在处理黑恶势力、贪官污吏、将门勋贵、地主豪绅上大动干戈,杀得人头滚滚,恐怕他世人或许也就知道有人当了知院,却不知道是谁了。
唯有耶律宗真和李元昊最近几年才发现了端倪,才明白赵祯和范仲淹乃至政制院诸多宰相的变化,都是有一个人身居幕后,充当黑手所为。
若是赵骏全力支持范仲淹,以政制院如今说一不二的政治纲领,以及现在还从未出现赵祯反对政制院政策的情况出现,兴许即便他们用反间计让赵祯起疑,只要政制院坚持,赵祯也不一定把范仲淹换下来。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吧。”
耶律宗真长叹一口气道:“先帝把江山交到朕手里的时候,那时的大辽何其强盛?宋人安敢撩拨我大辽虎须?短短数十年时间,大辽虽未衰败,国势却翻天覆地,让朕还有何面目去见先帝?”
说着他摇摇头,闭上了眼睛道:“反正朕是不会主动要求和谈,到时候谁知道宋人又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当年就被他们割走了关北十县,现在说不好就可能是析津或者大同。燕云十六州乃是祖宗奋力得来,朕决不能再被人夺走疆土!”
“唉”
张俭亦是微微叹气,他又何尝不知道眼下辽国的处境艰难?
真与大宋血战到底,胜算十分渺茫。
但耶律宗真也说得没错。
以前的辽国就像是一条野狼,在不断蚕食大宋的领土。
可有一天忽然发生了改变,大宋从原来的羊羔变成了猛虎,反而开始侵吞辽国。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大辽后退一步,那就是步步后退。
先是涿州被夺走,接着被迫开放边境。如今再想和谈,怕是只有幽州或者云州甚至整个燕云之地才能满足大宋的胃口了。
不要说什么明明是辽国先发起战争。
本身两国之间就已经存在了生存问题,有这一战是迟早的事情。
何况辽国并未主动进攻宋国,而是进攻宋国的盟友,被宋国找到借口攻打过来。
因此不管他们是不是主动进攻,人家只要想打他们,就总会找到理由。
所以留给耶律宗真的其实就两个选择,一是认怂,被迫跟大宋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
二是死战下去,就像当年宋国的澶州之战一样,拼得一线生机。
只要能够获胜,把大宋打退回去,让宋人知道辽人依旧可以战胜他们,那么之后宋国就不会再主动侵略。
那么辽国也就能赢得宝贵的发展时期,看能否继续钻研火药科技,提升到宋国那般火器的厉害。
“既然如此,那就死战到底吧。”
张俭吐了口浊气,轻声说道:“陛下,依臣之见,不能拖,速战速决最好!而且也不要想着再夜袭,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把宋军主力引至野外设伏,用火炮掩护我骑兵突袭,只要杀入宋人的军阵当中,则未尝没有胜利的可能!”
“唔你们觉得呢?”
耶律宗真看向其他人。
耶律重元说道:“皇兄,孤觉得太师说得并非没有道理,你我都是领兵打过仗的,也自然清楚夜战危险有多大。小规模每次分散派个几十数百人还好,可一旦集中起来,被敌人炮火一冲,怕是顷刻间兵败如山倒。”
萧英也说道:“陛下,臣以为确实如此。白日我们或许可以在阵前准备大量的铁盾牌,或者推出铁木幔车来阻拦敌人火枪射击。只要我大军近身,宋人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那就这样.待后方大军抵达,朕便将玉河、宛平等地兵力撤回来,集合在一起,吸引宋军来犯析津府。”
耶律宗真思索着道:“只要宋军一到,不给他们结营挖沟的机会,我大军立即摆开阵势,与宋人决一死战,势必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到时候或可以详细谋划一番。”
张俭说道。
“嗯”
耶律宗真微微点头。
这是战略布置。
具体战术打法,还是得看实际情况来了。
便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有信使急匆匆进来,哭丧着脸道:“报,陛下!出大事了。”
“何事如此惊慌?”
耶律宗真这几天都被坏消息搞怕了,面色非常难看。
信使说道:“狄青突袭了齐国王营寨,生擒了齐国王。兰陵郡王好不容易攻破榆关,放洪水淹没了榆水上宋人的船队,正待要大军过河歼灭宋军的时候,宋军援军抵达,再次截断了榆水!”
“什么?”
耶律宗真此时就觉得胸中有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几秒钟之后,竟硬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噗嗤!”
“陛下,陛下!”
鲜血喷得桌案上一片染梅,惊得周围臣子大惊。
唯有耶律宗真吐完血后竟觉得还算舒畅一点,用右手撑着桌子,左手摆了摆道:“朕无碍。”
说着他看向张俭,目光已是满是忧愁,艰难说道:“相父,朕,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张俭长叹了一口气,亦是愁容满面道:“或许,我们只能尽快与宋人决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