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赵骏记下了此人的政绩,等之后从杭州回来,巡视淮南东路的时候,再好好看看海陵那边的情况。
午宴结束,赵骏再次启程,从湾头镇走岔路水道入长江口,再南下杭州。
又是十日后。
傍晚时分,临平镇,正是四月初夏,距离杭州已经不足二十里路。
京杭大运河上,两艘大船徐徐南下。
从寿州到扬州二百多公里路程只需要五日,但从润州(镇江)到杭州二百七十公里,却走了十日。
这是因为寿州到扬州路程其中大半都是淮水,顺水的情况下船速极快,能达到每小时十多公里,几乎一两天时间就能从寿州到楚州。
而到了楚州南下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运河路段,运河水流速度比较缓慢,在没有沿岸纤夫拉的情况下,只能做到每小时四五公里,光从楚州到扬州就花了差不多三天时间。
可润州到杭州这段全是运河,每天走十个小时也就四十来公里,有的时候遇到堵塞或者比较糟糕的天气不好行船,耽误时间也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从宋明清时期,多有记载从杭州到汴梁,船运基本上都是在十五到二十五天内。而从杭州到北京,则要五十多天。
已是四月底,接近五月,天气愈发炎热,站在船头放眼望去,能看到镇子外沃野千里的农田。
农田郁郁葱葱,稻苗在风中摇曳,偶尔还能听到青蛙呱呱的叫声。
跟北方目前正处于稻麦交替种植的农业革命不同,南方在宋真宗时期就完成了占城稻与本土稻之间的交替种植,因此南方基本上都是水田。
长江下游的太湖流域正是大宋的粮仓,这里到处都是四溢流淌的小河、遍布旷野的湖泊,以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水渠。
在它们的滋养下,旷野里密密麻麻的农田飘着淡淡的稻花香味,浑浊的稻田里,时不时有田鱼翻腾。
赵骏已经很久没看到南方这般美景。
上次见到,还是前年从大学毕业回家,之后在前年下半年又离家北上找工作,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想考公,于是才去参加支教,希望得到考公后的优待。
这样算来,他已经两年多没有见过父母,也没有见过江南春色。
就是不知道在南宋祖先迁徙去之前,湖南那个山窝里,是不是早有人在居住,有没有那个令人朝思暮想的小村庄。
“知院,前面码头。”
江大郎注意到前面临平镇子码头上有一大堆人在那站着,想来应该是两浙路的一票官员。
毕竟他们经过润州、常州、湖州等地的时候,地方官员不可能不知道,只是赵骏拒绝了一切地方官员的应酬,径直前往杭州,所以才能这么快过来。
但地方官肯定会派快马先一步去两浙路报信,所以两浙路四司衙门那边自然会有所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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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缓缓抵达了码头。
码头上两浙路转运使张夏、按察使王雍、提点刑狱李柬之、发运使许元等一众四司衙门大小官员二三十人涌了过来,向赵骏拱手行礼。
“参见知院。”
“免礼。”
赵骏下了船,扫视一圈,问道:“李柬之何在?”
“下官在。”
靠前面的一个中年官员走出来,向赵骏行礼道:“见过知院。”
“呵呵。”
赵骏上前笑道:“听王相说你德才兼备,是难得的奇才,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这句夸赞显然有另外的含义,众人看向李柬之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听说李柬之的父亲李迪被政敌吕夷简赶出朝廷,后来抱紧知院大腿,现在已经坐稳了刑部尚书的位置,深得知院器重。
现在李柬之又得到夸奖,李家这是要翻身了。
李柬之忙拱手回道:“这都是王相谬赞。”
“好了。”
赵骏看向众人,随后说道:“本知院是来杭州办差的,诸位也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两浙路转运使张夏过来道:“知院,我等已在城中设宴,还请知院赏光。”
“嗯,那就进城吧。”
赵骏点点头,正准备扭过头上船。
李柬之忙过来低声道:“知院,下官有要事奏报。”
“上船。”
赵骏轻声说了句。
诸多官员随后也各自上了自家的船。
李柬之则带着几名手下,抬着一人到了赵骏的船上。
船只缓缓开启。
一行人进入到了船舱内,李柬之将人放到了船舱里一间房间的床上。
赵骏走过来,低头扫视,见到的是一名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左臂断了,缠着绷带,颈部有勒痕,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情况?”
赵骏问。
“此人叫许明,本是杭州富商,被杭州知州孙沔以谋逆罪下狱。下官前些日子在狱中提审犯人,他不断叫冤,下官就把他提到公堂上,没想到他竟自断一臂以示清白。”
李柬之苦笑道:“下官感觉其中有冤情,于是核查此案,哪料到府库中大量公文被盗。下官无奈,就想放了他,他却上吊以求重启案件,不得已,下官只能将他带在身边,保护起来,并且上奏知院。”
“怎么,重启案件很难吗?”
赵骏皱眉问道。
“下官倒是想,其实在许明之前,还插手过一件案子,亦是孙沔判处。结果正想重启案件,下官的亲朋、故交,乃至福建路转运使都写信过来,让下官别再过问此事.”
李柬之无奈道:“下官深知里面内情不简单,强行重启怕是阻力重重,因而只能劳烦知院。”
“呵呵。”
赵骏笑了起来,抬起头看向房间一侧窗口间滚滚流淌的河水,轻声说道:“人情世故,是张大网啊。”
还好他在大宋没什么亲朋好友。
那些贪官污吏不敢找他本人,可他连朋友都没有,让谁来帮那些人说清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