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阴云密布,仿佛在酝酿一场大雨。
宸王府烛火通明。
外书房摆着的二十多把太师椅,难得都坐满了人。
作为在场唯一的女子,流萤泰然自若。
带着袅袅香气的茶水自她手中的茶壶中细细绵绵的流出,又经过管事之手,分送到每个人手中。
此时,能静下心品茶的人,仅良平一人。
宸王手中的玉牌被大力摩搓,不时发出低闷的声音。
他实在坐不住,起身。
众人也跟着起身。
见状,他又只得坐回去。
茶杯空了,良平略有些遗憾的放下。
“皇城内外早就布置周全,只等静王钻套了。”他声音徐徐,语气轻松,“王爷何必担忧。”
如此大事,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叫人如何不急。
宸王几欲脱口而出的话,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他学着良平的样子,放松了紧绷的脊背,也放慢了摩挲玉牌的力度。
作为即将成为天下共主的人,他的确要学着喜怒不形于色了。
烛火燃尽,下人们轻手轻脚换上新的,诚恐惊扰了静默的众人。
“外头,乱起来了!”管事一手抓着衣袍,疾行而来,来不及喘匀气,就忙道。
同一时间,各府都得了消息。
本该陷入沉睡的盛京城,瞬间灯火通明。
“义父?”
姜问晁看着半边身子被黑夜淹没的永宁侯,忍不住出声。
为何宫中放了求救烟花,父亲却迟迟不动身。
事态紧急,哪里容得丝毫迟疑。
永宁侯恍若未闻。
夜色中,他眸色中翻涌的情绪,无人能见。
昨日散值后,他刚钻进回府的马车,立时就察觉了异样。
削尖了的筷子穿纸而过,深深扎入车壁上。
能在不惊动车夫和亲卫的情况下,送上这样一封带有挑衅意味的拜帖之人,他不做二想。
过了晚膳的时间,长欢食肆内除了清扫的跑堂,再无旁人。
“娘子在楼上的雅间等着呢。”跑堂直起身,放下帕子,周身的气质也渐渐恢复护卫的样子,“我引你上去。”
永宁侯上了楼,雅间的门开着,李小婵坐在其中,一把剔骨刀在她手中灵活转动,另一手上的萝卜逐渐显现出振翅青鸟的模样。
永宁侯在她对面落座。
跑堂过会儿后,端了四碟果脯和点心上来,顺便拿走了李小婵雕好的青鸟。
李小婵擦了手,将压在一旁的信封推给了永宁侯。
上头的字迹,永宁侯一眼就认出是来自姜问晁。
信里说的也无旁事,只叫姜明慧远离来自江南西府的“远房亲戚”。
永宁侯扫过内容后,面上不见异色,反问李小婵。
“你欲如何?”她在明慧身边有眼线,叫永宁侯意外也紧张。
永宁侯下意识就想到了霍南誉。
他知道霍南誉与李小婵有牵连,也始终怀疑霍南誉投诚宸王的可靠性。
可稍做思索,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霍南誉回京在去岁,而明慧身边贴身照顾的侍女,近四年来不曾换过。
李小婵道:“皇帝为何会下令屠杀李家村?又对逃出的幸存者如此忌惮,你不好奇吗?”
永宁侯自然好奇。
他在得知李家村被“匪盗”屠村,而顾昌明、宸王还有太子的人又恰好曾在附近现身时,就敏锐的察觉其中有隐情。
所以,他捂严了明慧自江西李家村而来的消息,也答应宸王的求娶,将其拉上船,这不仅是顺从正德帝的心意,更是为了保全永宁侯府。
这些年,他也曾暗中打听,也试探过顾昌明,总之,都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