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她面上犹疑之色太过明显,那位季表哥微微一笑,道:“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
“……!”谢晚凝恍然大悟,“你既然是我表兄,不来喝我的出阁酒,怎么还成了迎亲之人?”
当日大婚,帮着裴钰清迎亲的几个郎君里,这位季表哥赫然在列。
甚至还做了一首绝佳的却扇诗,让她印象深刻,多看了一眼。
她问的毫不客气,那位季表哥显然也是没有准备,神情一怔。
倒是裴钰清替他解释道:“我同季兄私交不错,他是今年春闱的状元,才高八斗,现场作诗对他来说不难,便邀他帮我这个忙。”
毕竟娶妻过门可不简单,从催妆诗,到却扇诗,连作十几首都算少的,若遇到一些促狭的专门刁难人,出一些新鲜的难题……
总之,多带几个满腹诗书的郎君去,不会有错。
而谢晚凝已经听愣了。
新科状元?
虽然那些梦境里,她都守在陆家那四四方方的后宅,对外界所致甚少,但新科状元季成风奉旨巡检川南,却在途中遭遇流民,染上疫症而亡的事闹的太大,她也是听过一耳朵的。
能考取状元的,都是文韬武略,样样俱佳,而这位季成风,听说有惊世之才,死讯传入京城,圣上痛心大哭,罢朝三天,严令彻查。
他不相信自己钦点的状元郎死因会这样简单,还是死在奉旨巡检的路上,而去彻查此案的人,是陆子宴。
时间就在年后,开春。
她听过这位惊才绝艳,却遭天妒的状元,却没想到这样年轻。
他身形很高,生的也很俊,面白如玉,文质彬彬,站姿笔直坚韧,似翠竹似松柏。
……难怪他没了,圣上跟死了儿子一样。
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年轻人。
而朝廷,最却的就是对国家忠心,满腹抱负,有能力,有才干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才是大汗的脊梁和希望。
心尖上的姑娘就这么看着一个男人直发愣,裴钰清垂下眸子,遮住里面的晦暗,语调平缓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谢晚凝这才回神,她也没不好意思,自然的收回了视线。
场面莫名有些尴尬。
沉默了会儿,几人都决定去流水阁。
一出主厅,才发现外面的已经雪越下越大,道路上的积雪被奴仆们扫过后,没多久又积了薄薄一层。
谢晚凝脚上的鹿皮靴子踩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咯咯’声。
道路没那么宽,谢晚凝特意走慢了些,裴钰清同季成风两人走在前头,而谢衍誉陪着妹妹并肩走在后头。
他们兄妹俩很久没有好好说说话,谢衍誉低头看了她一眼,道:“冷么?”
谢晚凝摇头,纤长的睫毛上有雪落下,她仰着头笑道:“冷是不冷,就是腿有些酸,想让阿兄背我。”
他们相差四岁,小时候她基本上就是在兄长的背上长大的。
“晚晚,”谢衍誉拂去她睫毛上的雪花,无奈道:“你是大姑娘了。”
“哦,”谢晚凝低低应了声,旋即又道:“那我去让我夫君背我。”
“回来,”谢衍誉拉住要往前窜的妹妹,板着脸问她,“你方才为什么要盯着你季表哥出神?”
“……”谢晚凝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总不好说自己是在犹豫要不要救对方一命吧?
……如果要救的话,她又该怎么救。
她的沉默,让谢衍誉脸色更难看,谢晚凝瞧见后,吓了一跳,赶紧道:“我就是好奇多看了一眼,没有其他想法啊。”
谢衍誉淡淡道:“你可记得你上回瞧的出神的男人是谁?”
谢晚凝一噎,还能是谁,裴长卿啊。
她没好气道:“那不一样。”
兄妹俩前面不远处,裴钰清步子微滞,侧头看了身边的好友一眼。
季成风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低声道:“长卿兄无需多想,尊夫人许是出于好奇,才多瞧了我两眼。”
后头,谢晚凝的声音跟他几乎同步。
她道:“我就是好奇。”
这样的巧合,让几人心头一跳。
除了谢晚凝这个耳力普通的弱女子,另外三人都能轻易听见对方的声音。
而谢晚凝还在继续道:“我在想,新科状元长的已经这么好看,那探花得生成什么模样。”
探花郎可是谢茹瑜未来的夫婿,她早想打探一二,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倒是想过直接问裴钰清,又怕那人多想。
这么想着,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阿兄,你同段珹熟悉吗?他人怎么样?”
“你做什么又好奇起了段珹。”
谢衍誉看了眼前面的妹婿,无奈道:“我虽不曾同段珹结交,但朝廷选仕,才华、品德、还有身家背景都需严加考核,能被选为探花,他心性不说绝佳,起码也是上乘。”
“模样你就别想了,”谢衍誉道:“若不是成风殿试所书文章绝佳,叫陛下不忍状元旁落,这探花定是他的。”
谢晚凝静默无语。
什么叫她就别想了,说得她……
不过她听明白了,段珹人还不错,就是模样不如季成风,这倒是无伤大雅。
只是……
谢晚凝道:“那他私德如何?”
朝廷选仕可不会在意私德是否放荡,但女子嫁人……
“晚晚!”谢衍誉语气严肃。
哪里有已婚妇人打听外男私德的。
他还记得几月前,妹妹就打听过段珹的事……
谢衍誉眼神有些变了:“你总好奇段珹做什么?”
“没做什么,我见都没见过他,能做什么,”谢晚凝彻底败北,连连摆手,“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确实不该问,男子就算相交甚笃,也很少在意对方私生活是否浪荡,只要品行好,不行逼良为娼之事,风流些又不是错。
所以,她还是得派人私底下去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