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春上前一礼,“有劳大夫,不知诊费几何?”
韩夙回礼道:“药箱都没开过,便不收诊费了。”
“那怎么行?总不好叫您白跑一趟。”说着胥姜便从怀里掏出钱袋,掏出一块碎银。
韩夙抬手推辞道:“便是在下不来,巫大夫明日也自会转醒,且方才言语多有不慎,惹得巫大夫不快,这便当请巫大夫一盏赔礼茶吧。”
胥姜隐约听得方才二人之对话,明白巫栀在气什么,所以这个钱便更该给了,否则巫栀知道后,苦的还是她自己。
“巫大夫为人爽直,不过是因病中发了些气性,并非针对您,韩大夫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完,胥姜又将银子递了过去,“这一回便当请当收,下次再遇,就是朋友,届时我们请大夫喝茶。”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又让人无从拒绝,韩夙只好接了诊金,随后告辞。
待人走远后,胥姜说道:“这韩大夫看着和气,说话却像是隔着层雾似的,飘飘浮浮,不着实处。”
楼云春道:“一面之缘而已,无需放在心上。”
胥姜点头,“也是。”随后又探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见巫栀正在捶被子,赶紧缩回来,对楼云春道:“咱们去煮粥吧。”
吃人嘴软,到时候巫栀也不好再骂她。
“好。”楼云春抿嘴,“我想吃你做的饧粥。”
他一说,胥姜也想吃了,“走走走!”
第二日,巫栀恢复了精神。她服用那药,药性虽重,药效却好,发汗后歇一夜,便觉滞涩顿消,身轻如燕了。
众人便不再耽搁,用完朝食后,便收拾行李启程。
他们已处京畿地界,若不是巫栀的牛车吊着,早就该回京了。
不过也正因脚程慢,胥姜与楼云春的伤才未反复,好得这般迅速,且一路游山玩水,众人也惬意。
胥姜与楼云春更是好得蜜里调油,结伴赏山乐水,寻访古迹,逍遥得犹如神仙眷侣。
只是山水之乐怡人,思亲之情亦迫切。
一入京畿之后,胥姜便再无心思欣赏景致,一行人除了住宿,路上再也没歇过脚,终于赶在第二日,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京城。
胥姜掀起车帘,遥望高耸的城墙,巍峨的城门,还有灯火通明的楼宇,再次被其震撼。
他乡,故乡。
故乡,他乡。
长安始终是长安,而胥姜已不再是初来乍到那个胥姜。
如今她是过客,亦是归人。
城楼上响起闭城鼓,护卫们御马加快了脚步。
在穿过城门之时,楼云春放下车帘,将胥姜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沉沉道:“阿姜,我们回家了。”
胥姜紧紧回抱,在漏进来的斑驳灯影中,用一片热泪,染湿了他的面庞。
巫栀赶着牛车,跟在队伍末尾,她震撼地打量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城门门头那块巨匾之上,“安化门。”
她将匾额上的三个字刻在心头,此处便是她开始昌行医道之伊始,她会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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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抱着沉沉的钱匣子下车,与守门小厮打了个招呼后,正欲转进角门回后宅。
忽地听见一阵车马声,她本以为是老爷下朝归家,便又倒回去迎接,却见往这头来的是一个车队,而为首领头那人,正是随胥姜前往充州的护卫之一。
她喜不自胜,一边小跑迎上前,一边欢呼道:“胥姐姐和柳眉姐姐回来了!”
单伯先行下车,先吩咐一名小厮去二门上通报,告诉夫人少爷回来了,随即又安排其余小厮帮忙牵马、停车和安顿行李。
茵茵上前,脆声声叫道:“单伯,您也回来了!”
单伯慈爱一笑,“傻话,少爷和姑娘回来,我自然也就回来了。”
茵茵惊喜道:“少爷也回来了?”
“茵茵!”胥姜打起车帘,朝她喊了声。
“胥姐姐!”茵茵循声望来,见车里果真坐着楼云春,立即欢叫道:“少爷回来了!少爷也回来了!”
她高兴得直蹦,若不是有那沉沉的钱匣子压着,只怕是要蹦到云上去的。
“好没良心的死丫头,你倒是分一只眼睛给我,亏得我还为你搜罗了那么多礼物。”柳眉自车上下来,指挥小厮搬行李。
茵茵跟放食都不知往哪处跑的小鸭子似的,摇摇摆摆地又朝柳眉跑过去,挂着泪包哭道:“柳眉姐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这还差不多。”柳眉捏了捏她的脸,“怎么瘦了?这脸上的肉呢?”
茵茵道:“想姐姐想得吃不下饭,就瘦了。”
柳眉将她往怀里按了按,捏了捏,“跟着你胥姐姐也学得油嘴滑舌了。”
茵茵一边笑一边躲。
“好了好了,当心摔着。”胥姜含笑叮嘱,见茵茵手里还抱着东西,“手里抱着什么?”
茵茵来到车前,将箱子往车上一递,朗声道:“这是今日的进账!”
“哟!”胥姜掂了掂,还挺沉,不由得也乐开了花,“进账不少啊!”
她要去搬,却被楼云春抢先一步给抱了起来,两人将匣子打开来看,除盘得整齐的铜钱外,还有不少银子。
胥姜夸道:“咱们茵茵长出息了,竟挣了这么多钱。”
“你房里还有个钱箱子,老爷说将钱箱子存满,你和少爷就能回来了。”茵茵越说越欢喜,“今日这匣子倒进去正好存满,姐姐和少爷真的都回来了!”
听说屋里还有一箱子,胥姜便有些迫不及待了,连忙朝茵茵伸手,“茵茵,快扶我一把。”
柳眉怕茵茵莽撞,便同她一起来扶,胥姜一落地便忍不住抱着她又揉又捏,捏得她又哭又笑。
楼云春抱着匣子下车,小厮们见了,都上前来跪拜,“喜迎少爷回家!”
茵茵也上前同拜。
楼云春笑道:“都起来吧。”
众人遂起。
楼云春的贴身小厮得到消息,气喘吁吁地跑出门来,朝他跪地一拜,“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可想死阿寿了。”
楼云春将他扶起来,“家中一切可安好?父亲和母亲可安好?”
“好,都好。”阿寿抹泪。
楼云春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将手中的钱匣子交给他拿着,拿着钱匣子,阿寿便不哭了。
“母亲可安好?”
“好,丫鬟们已经通报去了,马上就来。”
“父亲呢?”
“还在皇城呢,自您走后,他老人家是忙得脚不沾地……”
两人这头叙话,胥姜与茵茵也叽叽咕咕,问的都是家里和肆里的琐事。
忽地,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您慢些。”随着丫鬟的一声叮嘱,楼夫人幽淡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楼云春、胥姜,朝楼夫人一拜。
“母亲,我们回来了。”
“伯母,我们回来了。”
楼夫人见着好好的一双儿女,红着眼眶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