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秋社家家忙,社糕社酒出农房。
迎神进俎同跪拜,佑我谷仓年年涨。
秋社通常于立秋后第五个戊日举行,因与中秋相临,又被称作中秋节。
春社庆耕,秋社庆收,二者皆是农人祈求农耕丰收之重要节气,亦是举国上下之大节。
在秋社这日,有妇人归家娘家,妇人不得动针线,农人辍耕一日等习俗。家家户户需得备社糕、社酒、社饭等招待亲友与亲友共贺。
各县府、乡里,由当地长官领各宗族百姓,设三禽、五谷、六畜,开坛祭祀土地神,以答谢一年布施,祈愿来年风调雨顺,谷堆满仓。
涪州城内新米飘香,家家户户都在蒸社饭,驿馆伙房也蒸了,用以款待旅客。
社饭家家都做,做法大同小异,却是各家有各家的口味,各家都觉自家做得最好。
驿馆的社饭是采田边青蒿,焯水挤去苦涩后慢火焙干,加咸肉、豆干、荠菜,与今年新收的白米一起焖制而成。
风味咸香鲜美,两碗下肚,腹中殷殷实实,便是劳作整日也不觉饥饿。
最好吃的要数锅巴,胥姜守着灶,好不容易得了一块,在厨娘的笑声中,‘咔嚓咔嚓’啃得有滋有味。
吃完锅巴,又回房同柳眉一起吃了一碗饭,两块社糕。
这两日跟着胥姜去乡里东奔西走,柳眉饭量也渐涨,见她吃得香,竟也跟着吃了两碗,最后将自己撑得直在屋子里打转。
“今日咱们又去哪儿?”
“今日不去乡里,咱们去北山书院。”方才单伯去府衙打听回来,说秋社书院要举行谢师礼,杜回巡县回来会直接过去,所以他们今日去书院,一定能见到他。
柳眉问道:“书院在哪里?”
胥姜收拾了碗碟,又喝了盏清口茶,带着她来到驿馆的楼阁之上,指着江水对岸最高处说道:“就是那儿。”
柳眉看着脚下滚滚江水,腿肚子打颤,“咱们怎么过去?”
“坐渡船,然后爬上去。”所以柳眉多添那碗饭,胥姜才未阻止。
爬山可要费不少力气。
“我可以不去吗?”
“可以,只要你不怕闷,可以在驿馆等我们回来。”
想着入住驿馆头一天,胥姜带着众人下乡,她嫌劳累没去,结果在驿馆闲出了愁,加之人生地不熟,不敢随意外出,闷得她饭都没吃两口。
等胥姜、单伯等人傍晚归来,见他们一个个神清气爽,谈笑不绝,心头颇不是滋味,待第二日便说什么也不待在驿馆了。
只是出去走倒是新鲜,就是回来后腰酸背痛,眼下看着这水、这山,还未渡未爬,她便已觉劳累。
可想着秋社四处热闹,而她独自在驿馆孤零零枯等,又觉有些凄惨,便只好叹着气答应了。
“去吧。”
胥姜暗笑,她就知道。
“安心吧,若渡江后不想走,我给你租一头驴子,牵你上山。”
“还是算了吧,单伯一把年龄都没骑驴,我骑着像什么话。”
正好单伯找来,听得这一句,佯怒道:“我怎么就一把年纪了?瞧着吧,今日爬山,一脚都不带歇的。”
二人被惊回头,见说小话被抓个正着,柳眉忙找补道:“您自是老当益壮。”
胥姜‘噗’地一笑。
单伯瞪眼,“什么老当益壮?这叫正值壮年。”
柳眉连忙陪笑,“好好好,您一点也不老。”
胥姜对单伯笑问:“大伙儿都收拾好了?”
单伯点头,“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们了。”
胥姜挽着柳眉下楼,“那就出发吧。听说上午的渡船只渡到巳时,午后要去祭社神,到酉时才再开。今日过江的人多,去晚了可就赶不上船了。”
“那赶紧的。”
护卫们猜拳,输的留下看行李。
几人围着看,在一片哄笑声中,输的那个抵赖要重来,结果重来还是输,只好认命留下来,与同样被留下来守驿的主簿和驿吏作伴。
胥姜一行来到江畔萝卜寺渡口等渡船,渡口已候了不少人,有小贩、学生、农人,也有同他们一般的旅人。
等渡船一到,众人争先恐后地上船,好在船不小,可载二三十人,胥姜等人上船后将将满载。
好险。
柳眉紧靠着胥姜,不敢看涌动的江水,胥姜时不时逗她,将她吓出阵阵惊呼。
好在不过一刻船便靠上北岸,柳眉下船后,追着胥姜一阵打闹,胥姜一边躲一边讨饶。
单伯见二人开怀,也露出笑容。
胥姜这一关,总算熬过来了。
往山上走,有小道,有石梯,皆可通往山顶。
小道野草覆蔓,眼下虽已入秋,却仍有草蛇毒虫,为稳妥起见,众人决定不贪图捷径,由石梯而上。
胥姜是走惯路的,一口气爬到半山腰,却仍有余力。
柳眉与单伯已是气喘吁吁,扶着膝头站在原地喘气,护卫们本也轻松,却被单伯拖着,也累得脸发红。
胥姜返回去拉着柳眉继续走,一边走一边打趣:“肚子还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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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眉摆摆手,懒得搭话。
前方几名学生也爬得一脸菜色,其中一人朝落在后头的同伴喊道:“快些,咱们去前方刻崖歇一歇。”
刻崖?胥姜眼睛一亮,随即对单伯等人道:“咱们也去瞧瞧吧。”
说完,不等几人表态,便架着柳眉窜上去了。
从前胥姜来涪州,虽听闻这北山有面刻崖,却因行李众多不好脱身,而并未来看过,却不想今日竟有幸一览,弥补遗憾。
来到刻崖,路总算平坦了。
胥姜松开柳眉,柳眉脚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连忙将人扶到一旁巨石上歇息。
刻崖下有小池,池中有崖壁中渗出的山泉,方才一起爬上来的学生们正在汲水解渴。
胥姜解下腰间水囊,水囊里空空如也,正好补一些。
“你先坐着,我去打水。”她对柳眉叮嘱一声后,朝小池走去。
走到池边,发现立着块矮碑,上刻‘慧泉’二字。
字体端正大气,却并不锋利,一笔一划温和圆润,让人心生亲近,合着‘慧泉’二字,给人一种喝了这泉水便真能启智明慧之感。
胥姜等学生们喝完水后,才上前灌水,池水清澈见底,且并无杂物,想必有人时时清理。
她忍不住掬来喝了一捧,泉水冰凉爽口,还带着一丝丝甜,简直沁人心脾。
她将水囊汲满送去给柳眉,随后沿着石崖将一副副题刻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观赏。
题刻有新有旧,有大有小,有的出自名家之手,有的籍籍无名。
她走到末尾处,看到了杜回的字,便凑近仔细品读。
凿的是一篇游览小品,正读得入神,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惊唤。
“胥姜?”
胥姜蒙地回头,却见杜回同两人正立在不远处,一脸惊讶地望着她。
“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