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时,彼一时。”赵秀干笑,“人要懂得变通。”
阿艳连山点头,“你说得不错,此一时,彼一时。眼下你捏在我手里,便只能听我的。”
死蛮子,怎么这么精明了?
赵秀见劝不动,便威胁道:“你放不放?不放我就告诉狄昭,这是你和卫驰飞设下来诱杀郭元振的陷阱,咱们谁都捞不着好!”
“你敢!”
“还有我赵秀不敢的事?”赵秀张嘴就要对狄昭喊。
阿艳连山忙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道:“给老子滚上去!”随后又警告道:“你若是敢跑,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他手一松,赵秀便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河岸。
阿艳连山朝河岸上的下属打了个手势,几人才伸手,将赵秀拉了上去。
“多谢,多谢。”赵秀挤上去后,便挪到众人身后,两名突厥人也退下,一左一右地将他看住。
赵秀按捺住剧烈地心跳,告诫自己沉住气,随后朝两人笑了笑,就地坐下了。
二人见他坐下,便放松了警惕,提弩继续盯着河道。
待到天光一线,夜幕如盖,将整个河谷罩得几乎快看不见人影,一队人马才举着火把,自暗处行来。
赵秀挤到河谷边,朝那队人马望去,在其火把映照下,辨认出为首那人是郭元振。
他心头巨石落地,随后合手放在嘴边,朝阿艳连山喊道:“突厥蛮子,来人是郭元振!”
他喊得大声,将身边的弩手和阿艳连山都惊了一跳。
阿艳连山见他没跑,暗道:算这死狗识相。随后让所有弩手提高戒备,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郭元振。
郭元振自关口增调了不少人,马蹄声震动河谷,随着他靠近,狄昭等人分列两旁,迎他通行。
他靠近后,先扫视河谷两岸,随后抬手招了招。身后的士兵立即分散成两队,自他左右上前,将阿艳连山围在了当中。
阿艳连山吹了吹口哨,弩手们立即将手中的箭对准了郭元振。
狄昭神色微变,可郭元振却稳如泰山。
“信物呢?”
阿艳连山将包袱扔了过去。
郭元振打开包袱拿出双鲤信,打开信盒掏出信纸借着火把一看,见信上空空如也,不由得一愣。
正要发怒,又发现包袱里还有个小盒子,随即耐着性子将其挑开,盒子里坐着一枚玉虎,他拿起来仔细摸瞧了一番,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见他凝眉不语,狄昭上前问道:“大将军,可这信物有问题?”
阿艳连山闻言,心头也是一突,随后望向赵秀,却只能勉强在人堆里辨出赵秀那模糊不清的轮廓。
不知为何,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地不安。
“信物没有问题。”郭元振地声音将他扯了回去,随后又听得郭元振问道:“赵秀在哪儿?”
赵秀默默缩回脑袋。
狄昭抬手指向河岸,郭元振二话不说,取过他的弓箭,朝赵秀射去。
阿艳连山不料他突然发难,想阻止却已来不及,而弩手碍于阿艳连山还在敌阵包围中,也不敢擅动,所以也没有阻止。
箭矢破空入体,河岸上传来赵秀一声惨叫,两名负责看守他的突厥人也发出一阵惊呼。
阿艳连山心头不由得一沉。
河谷中一片死寂。
片刻后,一名突厥人爬到崖边禀报:“鹰主……赵秀、没气了。”
阿艳连山怒瞪郭元振,“郭将军,你什么意思?”
郭元振将弓扔给狄昭,随后掏出玉虎把玩道,“这是本将与颍王的约定,收信物,杀信使。”
这也代表,京城已准备起事,而他也不必再有顾及。
至于眼前的突厥蛮子,不再是合作,而是胁迫和命令。
他拍了拍手,身后涌出更多的人,举起弓弩瞄准了阿艳连山与悬崖上的弩手。
郭元振轻蔑地看向阿艳连山,尤如俾睨一只可以随时碾死的蚂蚁,“你不是要与本将谈合作么?谈吧。”
阿艳连山并不知道玉虎的含义,只道这人翻脸竟如此之快,便沉声道:“郭元振,你难道不想突围了么?”
“想,这不抓着你了么?”郭元振点头,随后对阿艳连山道:“听闻你们突厥鹰师善侦查之术的人才不少。”
他抬头看向河谷两岸的弩手,“能在卫驰飞眼皮底下潜藏这么多人,想来确实有些本事,只是不知道本将今日若是将这些人尽数诛杀在此地,还能剩多少?”
阿艳连山脚底发寒,不禁怪自己轻敌,以为郭元振不敢在河西境内调动兵马,不想他竟如此胆大。也不想自己计划这条隐蔽的道路,反给予其便利,让自己和这两百多名鹰师精锐,身陷险地。
“你有什么条件?”
“随本将回北庭,咱们坐下来,好好‘商议’之后大计。”
阿艳连山捏紧了拳头,河岸上的弩手也大气不敢喘一声。
没人发觉,原本已‘死’的赵秀,慢慢睁开眼,悄无声息地朝崖石后摸去。
河谷中,阿艳连山与郭元振对视半晌,随后自牙缝里挤出一缕血音,“好……”
他还没说完,忽地感觉脚下传来剧烈地震颤,随即河谷两岸也开始落下沙石。
他不由得一惊,抬头看向四周,对弩手们吼道:“怎么回事?”
弩手们也不明所以,“恐怕是地动!”
郭元振的人马也慌乱起来,狄昭觉得有些不妙,对郭元振道:“将军,这不像地动!”
郭元振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老子中计了!快撤!”
“鹰主,接绳!”一名弩手见郭元振的人撤了,也趁势扔下绳子,将阿艳连山拉了上来。
阿艳连山上来一瞧,只见四面八方涌起暗潮,再定睛一看,竟是无数黑甲兵。
卫驰飞的黑甲营!
他再朝地上一看,却根本没见赵秀的影子,随即拉过一名弩手吼道:“人呢?”
弩手不明所以,“谁?”
“赵秀!”
身旁的几名弩手不约而同的往赵秀‘躺尸’的地方看去,可那地儿空空如也,莫说是尸体,就连鬼影儿都没有一个。
“刚才还在这里……这,这怎么不见了?”
阿艳连山简直要气得吐血,咬牙对众人道:“快撤!”
说完他便朝河谷外的商道跑去,可跑出去一看,他们带来的马全散开了。他好不容易追上一匹,却乍见在天光隐没之处,一人一马正向着东方狂奔而去!
“赵秀!你个死狗,你又骗老子!”
他抢过身旁弩手的弓弩,朝赵秀射出一箭。
赵秀身子一顿,随后直起身,背对着他挥手大喊:“后会无期,突厥蛮子!”
阿艳连山差点咬碎一口铁齿。
属下们劝道:“鹰主,咱们赶紧走吧!不然跑不掉了!”
阿艳连山吐出一口血沫,骑马向北方而去。
赵秀!他不会放过他,这只狡猾的死狗!
谷底,郭元振扬鞭抽马,飞快折返,眼看就要驶出谷道尽头,几只火油箭射在了他前方。
他胯下坐骑一惊,差点尥蹶子翻倒,等他好不容易控住马,想要继续前行,却见前方乌压压滚来一队黑色铁骑。
再看河谷两岸,赤色火把犹如长龙游来,将整个河谷照得亮如白昼。
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自黑暗中走到火光下。
只见他亮起两板白牙,朝郭元振贱笑道:“别来无恙啊,老郭。”
不是卫驰飞那混账又是谁!
郭元振双目充血,去你爹的别来无恙!他看着像是无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