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星定位上说就是这里了,”芬格尔也不确定,但他并未觉察出这座山门……啊不,校门的山寨气息,“路明非,你们学校看起来很霸气嘛!”
霸气你妹啊!你这啧啧赞叹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谁他妈想自己的母校是这种调调啊?老子那青涩的回忆怎么安放啊?
校门两侧呼啦啦地飘着红色条幅,对联似的,原本给吹得背了过去,这时候又被吹正过来了,“庆祝市重点涉外中学仕兰中学50周年校庆!”
校庆?路明非隐约记起来了,这几天真的是仕兰中学校庆的日子,当初上学的时候他们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校庆这天,因为可以不上课,还因为活动上可以免费喝饮料。
从“万神殿”穿过去之后,他们抵达了更大的建筑工地。
白色大理石外墙、带玻璃穹顶的图书馆正在轰轰烈烈的建造中,当年已经极其拉风的、带400米塑胶跑道的操场被拆了个七零八落,施工队正在足球场上铺草坪。
至于路明非熟悉的那几栋教学楼,也在做外墙翻新;那间堆垫子和跳马的破房子、体育教研室的仓库已经修缮一新,并用一道空中廊桥跟体操房连起来了;体操房是间全新的玻璃房子,身穿白色舞衣的女生们把腿夹在排杆上,身体像是风吹柳枝那样轻柔地摇摆……
玻璃外面成排的叔叔阿姨兴奋地拍照,相机手机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平日里当然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放学接孩子的车必须停在校外,等着铁门准点打开,学生们一涌而出,但今天各式各样的豪车都开进学校里来了,停在东头新扩建的停车场上,奔驰、宝马、奥迪……甚至还有宾利和劳斯莱斯。
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校庆,每年校庆都是仕兰中学对外展示本校“强横实力”的时候,校内开放参观、市领导到场祝贺、教育局也送花篮、功成名就的老校友发表演讲、大红榜上写满了去年优秀毕业生的名字。
当年楚子航就是因为托福成绩惊人,被“外国大学”录取,且获得全额奖学金,在那届毕业生中稳稳地列在第一。
不过这一点路明非倒也不用羡慕嫉妒恨,因为第二年是他的名字写在红榜的榜头。楚子航的名字写在榜头大家都没疑问,说实至名归,路明非的名字写在榜头就有人不服了。那年有个兄弟考上了悉尼大学,出榜的时候却比路明非低一位,他老爹很不高兴地跟校长说,我以前知道体育和少数民族能加分,敢情你们学校出榜,狗屎运也能加分啊?
对于这种质疑路明非全盘接受,因为没法反驳,回想起来今天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名叫诺诺的女孩挖了个坑,他就自己跳进去了。
他抬起头来,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诺诺、芬格尔走散了。
他漫步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里,看着彩旗招展,听着锣鼓喧天。操场上正在表演大型团体操,当年他可选不上表演团体操,负责挑人的老师说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心情也是熟悉又陌生的,他有时觉得自己是个外来的观光客,有时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衰仔,不过趁着课间跑出来瞎玩瞎看。
他从篮球架下经过,记起当年那个穿“11”号球衣的红色身影起跳扣篮,女孩们坐在场边的台阶上欢呼,风吹起她们的裙裾。
那是楚子航,楚子航的球衣是“11”号。
路明非是没机会去篮球场上露脸的,所以只能远远地坐在草坪上,叼着根草斜眼望天,表示自己既不喜欢篮球也不在意漂亮女孩的欢呼。
楚子航也不在意漂亮女孩的欢呼,他打完球,默默地把球上的汗擦干净放进包里,然后转身离去。有时候是他家那个叫老顺的司机开大奔来接他,有时候是那辆更加豪华的迈巴赫。
目睹这一幕,路明非那个心情,就好比当年刘邦和项羽看到秦始皇南巡的仪仗,旌旗连云铁甲铄日,刘邦感慨说“大丈夫当如是也”。
要他路明非是这般少爷,何止是称心如意,绝对是土豪恶霸!每天都要穿李宁运动服和耐克鞋,放学就拦住新看上的小娘子,啊不,女同学,把长长的刘海往上面一捋,说我送你回家啊,今天我家大奔来接我!
见鬼!怎么觉得越想越美?难道他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一个高衙内式的恶霸么?
他胡思乱想着,一时没留意,迎面撞上一个人,赶紧后退几步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方也说对不起对不起,路明非垂着眼帘,视野里只有对方白色的裙裾。
素白的棉布裙子,很有森系少女的气质,就是最简单的平纹细布,裙摆到膝盖,下面配一双系带的白色坡跟运动鞋,光着双腿。
问题是这双腿看着太熟悉了,裙子看着也熟悉,唯一变化的是鞋子,这双腿的主人以前爱穿的是那种平头的黑色系带皮鞋……妈的不会那么巧吧?路明非心里嘟囔。
抬眼一看,陈雯雯,披肩的黑发,还是当年那种略显病弱的素白肤色,全身上下就黑白两种颜色,除了手腕上缠着彩色丝带,那东西说明你是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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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他妈的那么巧啊……路明非下意识地耸肩缩头。
他倒不至于仍对陈雯雯念念不忘,可毕竟对方是自己最早暗恋的女孩,回想当年情窦初开,偷喝叔叔喝剩的半瓶啤酒,还曾有过“此生老子非陈雯雯不娶”的壮志嘞!
偏偏这时候人群忽然散开了,就剩他俩四目相对,路明非紧张地挠头找话说,却没注意到陈雯雯也紧张得左手抓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他俩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北京,东四教堂,圣诞弥撒。那天陈雯雯是唱诗班成员,赵孟华是刚刚信教的“福音兄弟”的代表,上台讲话,两人的目光穿越烛光相聚的时候,路明非和芬格尔就在下面观礼。
赵孟华接受了学院的洗脑,自然不记得是路明非把他从尼伯龙根里捞了出来,陈雯雯重新迎回前男友,也是心无旁骛。
路明非没等弥撒结束就跟芬格尔溜了,望着满街幸福的情侣,芬格尔幽幽地说了一句妈的我忽然有点想念小龙女了,至少她会给我们送吃的。
废柴师兄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别想你前女友了!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小龙女那种拉风的女孩!把你抢上马背一溜烟走了,你想半推半拒都没机会!你前女友算个屁啊!平胸!
路明非本以为已经完全地彻底地把陈雯雯从自己的人生里删除了,没想到又会在这里碰面。
有人说人生里每个相遇都是措手不及,还有人说有情人就是要互相伤害……路明非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脑洞,这时候陈雯雯细声细气地说:“路师兄你也来参加校庆啊?”
路师兄?我嘞了个去这个称呼听起来虽然性感但是有点问题,陈社长您要记得我俩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的!我怎么可能是你师兄?您当年主掌文学社,座下无数热爱文学的美少年——或者热爱文学少女的美少年,比如赵孟华——我在您的后宫里就是个跑腿的马仔,我怎么就师兄了?您当年虽然娇娇弱弱可也是女王啊!
路明非正在心里跟自己吐槽呢,忽然发现陈雯雯两颊飞起了红云,连脖子都红透了!路明非一直知道陈雯雯有这毛病,害羞的时候会脸红,问题是陈雯雯见他为啥要脸红?分明是他应该脸红才对啊!
赵孟华!赵孟华你他妈的在么?把你女朋友领走好么?她这样搞得我很尴尬啊!路明非在心里大喊。
说曹操曹操就到,赵孟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看见路明非,一下子愣住了:“路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我靠!这不是路明非么?”有人惊声尖叫,是个瘦长脸的小帅哥。
“说话注意点!是路师兄!”另一个瘦长脸的小帅哥用胳膊肘一捅前者。
那明显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可路明非想不起来自己何曾认识过这样一对孪生兄弟……他认识的双生子确实不少,可都是愤怒起来能轰塌半个城市的那种……
“路师兄你不记得我们啦?我徐岩岩啊,这是我弟弟徐淼淼。”后来的小帅哥看出路明非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急忙自报家门,“我们当年都混文学社的。”
路明非终于想起来了,徐岩岩和徐淼淼嘛,文学社里那对孪生小胖子,总穿一模一样的条纹t恤,跟人家玩“你猜猜我们谁是哥哥谁是弟弟”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