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公子知晓他隐瞒三小姐被楼七所伤一事,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你长大了,主意多。”
这话诛心,跟扇他耳光没甚区别,他们做贴身护卫的,哪有自己的主意,主子吩咐什么就是什么,就连这条命都是主子捡回来的,他不该因为一己之私,就瞒着公子。
不论公子要如何处置楼七,他可以替她受了,但他不可以瞒。
楼七回头看了眼敞开的房门,有一种要回余府搬救兵的冲动。
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没几日好活,这烂命一条,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这样一想,楼七抬脚跨入房中,提起曳撒下摆,直接跪了。
“三小姐的伤是确实是我伤的,二公子要如何责罚都行,但我要说一句,我以后不会再伤她了。”
茶盖撇开浮沫,沈让尘轻轻抬眸看去。
楼七就那样直挺挺跪在地上,背脊绷得笔直,紧咬着牙关,又倔强嘴又硬。
“起来回话。”沈让尘道:“你是她的人,不必跪我。”
楼七纳闷地站起身,看样子不是要找她算账,又是为了什么?
正思索着,沈让尘又道:“我近来事忙,就不和你绕弯子了,暴雨失踪之后,你是怎么回来的?”
还真是一点弯子也不绕。
楼七如同被木棍狠敲了一下脑袋,脑子嗡地一声。
“你家小姐不问你,是因为她不愿逼迫于你,但楼七,”沈让尘搁下茶盏,继续说:“你我之间没什么深厚的交情,昨日一事,若不是我们将计就计,你搭进去的不只是你,还有余家,我不能把任何危险的人放在她身边。”
楼七嘴唇微微抖动了两下,“我,我可以离开汴京,我本就准备要走。”
既白抓着门框,刚想开口,沈让尘一个眼风扫过去,想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
沈让尘微微压低了身体,看着楼七说:“没有说清楚,你觉得你走得了吗?你被郭自贤抓走,却逃了出来,你家小姐不知道,我却清楚,刑部大牢固若金汤,没有人相助单凭你自己不可能逃得出来,是谁在助你?还是说,是郭自贤自己放了你?”
楼七双眸陡然大睁,“你,你怎么知道?”
“用这里。”沈让尘两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所以,现在可以说了吗?”
房中幽静,楼七没有开口,沈让尘也不催促,他半恐吓半诈,诈出了结果,剩下的需要时间自己想明白。
既白看着楼七的背影,她微垂着肩,孤独地立在那里,她不愿开口,便谁也无法靠近她。
“楼七,你就说吧。”既白轻声说。
“我会帮你。”沈让尘说:“但你要是不开口,这世上谁也帮不了你。”
楼七看着地面,撕开伤疤需要勇气,她原本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可有人给了她一线希望,她该抓住这条绳吗?
烈日灼灼,楼七在这暑气中感觉背脊发冷,她还不想死。
“我……”她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开了口,“我中了毒,已时日无多。”
门框喀啦一声,被既白抓下一层木屑,“什么毒?我能解。”
“郭自贤说无解。”楼七垂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