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知道林玉漱说的是谁,凤姝也听闻过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笃,神仙眷侣,他们育有一子,恩爱夫妻羡煞旁人。
恨意一闪而过,凤姝垂眸遮掩,林玉漱说,“我祖父,夜里子时离世,临死前握住我的手说,玉漱啊,你要规劝陛下,当一个好皇帝。我不敢告诉祖父,他疯了,当不了一个好皇帝,我也规劝不了他。我的姑姑,姑父,表哥都死在雨夜,我的祖父死不瞑目。我的家族分崩离析,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离世,二姑娘……不,大表嫂,你要珍爱自己,黄泉路上,大表哥一定会等你。可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是未来很远,很远的某一天,他希望你能代替他,看着听风和知许杀回京都。”
凤姝缓缓抬眸,看向林玉漱,不明白她到底在说什么,听风和知许杀回京都,你能落到什么好?
你是燕阳的皇后,你的丈夫是他们的仇人。
凤姝茫然,情绪低迷,林玉漱起身,坐到她身边来,她握住凤姝冰冷的手,“我生于林家,自幼锦衣玉食,被当成一府主母,或一国之后来培养。林家出过三任皇后,都是后族,从小我就循规蹈矩,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我明白,享受林家给予的尊荣,就要肩负林家的未来和希望。父亲要我嫁给太子时,我应了。我知道自己一生将会被困深宫,犹如囚鸟。我很羡慕你,大表哥说,你十一岁走遍天下,在外游历,能经商,能习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爱笑,又风趣,是世间最好的姑娘,他说起你时,神色温柔,仿佛你就在眼前,我一直好奇你是什么样的女子,会被大表哥倾心相待。我也一直想和你交朋友,我知道,我们一定能成朋友。”
凤姝挣脱林玉漱的手,“你是代他来劝我的吗?”
“是!”林玉漱直言不讳。
“真是煞费苦心!”凤姝嘲讽,痴痴地指着房中一处,“谢璋没死,我还能看到他,他就站在那边,正笑着看着我们。”
林玉漱轻柔一笑,“是吗?那大表嫂代我向表哥问好,他定是舍不得你,魂魄也舍不得离去,只有挚爱之人能看到他的魂。”
林玉漱每一句话,都在刮凤姝的心,就像太子那日在她耳边愤怒,又疯狂的言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侯府,是因为你!早在宫宴,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嫁给谢璋,你是我的,你偏不听,你就是要嫁,好啊,既然你一意孤行要嫁他,我就要你们天人永隔,生离死别,你这辈子是生是死,只能留在我身边!”
“皇后殿下,请您离开,我要休息了。”凤姝冷声说。
那些恶心的事,不必说给她听。
宇文景做的事,与林玉漱无关!
“他喜欢你,我知道。”
林玉漱的语气过于平淡,凤姝震惊至极,“你……”
“我嫁给他时,真心想爱他,当好太子妃,将来当好皇后,哪怕他在夜里喊着你的名字,哪怕我看到他珍藏着你的画像时,我也想当好太子妃,当好他的妻子。”林玉漱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大表嫂,世家女子,不是人人都有福分遇上心上人,并嫁于心上人。我们大多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好自己一生,我们在后宅最大的依仗就是夫君,何况他是储君。我假装不知他对你的情意,你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又出落得倾国倾城,他倾心于你,只能说他有眼光。所以我只能真心侍奉,盼着有一天滴水穿石,也能得到夫君一分怜爱。我没想到他会疯成这样,杀忠臣良将,灭侯府,抢夺臣妻。我听到那日他同你说的话,他把一切都归结于你。”
林玉漱心疼地说,“你一定崩溃自责,若是我,也一定崩溃,恨不得杀了自己,一了百了。可是,大表嫂,你不必听信他,侯府被灭不是因为你,只因他野心勃勃,容不下功高震主的侯府。他囚你于永宁宫,皆因他贪恋少时故梦,是他贪得无厌,都不是你的错。”
凤姝眼泪落在膝上,悲伤恸哭,宇文景那一席话说是诛心之论也不为过,她每每一想到侯府是因她被灭,她就恨不得杀了自己一千次,一万次,若知道太子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她一定和谢璋退婚,青灯伴古佛,了却残生。
只要谢璋能活着。
只要他活着!
她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当时她违心告诉谢璋,她就是和太子两情相悦,她愿意进东宫为侧妃,只要谢璋活得好好的,只要侯府好好的,她真的愿意!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她疯一样地折磨自己,于事无补。
太子又用她一家的命威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苦万分!
凤姝不敢相信任何人,可听到林玉漱的话,她不免恸哭,恨不得把所有的悲伤和痛恨,遗憾都一股脑儿地哭出来,哭得肝肠寸断,闻者落泪。
情绪大起大落时,一阵闷疼腹部传来,紧接着是翻江倒海的酸涩恶心,凤姝推开林玉漱趴在一旁干呕。
她两日不曾进食,吐的全是苦水。
“凤姝……”林玉漱慌忙去扶她,凤姝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吐出来,陷入昏迷之中,林玉漱吃惊地看着她,单手搭在她的脉上。
片刻后,林玉漱脸色大变!
“来人……”林玉漱嘴唇颤抖,秋水进来,“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
“请御医……”林玉漱声音轻颤,“让张灵正一个人过来就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