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哥很受欢迎嘛。”丫头放开他的胳膊,嘻笑道。
“那是!”卢灿有点嘚瑟,对那位招呼的员工,摆摆手,又对周围熟悉的面孔点头微笑。却不知他身后的阿忠,眉头紧皱——每天中午来这吃饭都要提心吊胆,这里的安保工作可不好做。
虽说八十年代初,香江的市民还算忠厚,没那么仇富,再加上大多数都是新世纪航业的员工,安全系数其实蛮高的,可阿忠担心的是意外!
卢灿没觉得有什么危险,这几天依然故我。此时,他对柜台里面的老板娘挥挥手,“二老板,两份大碗一份中碗!再来一份猪头肉,一份拍黄瓜!”
“卢庄柜的来砸,这就给勒做,要不要放点辣子?哎哟,这姑娘长得真俊,是勒公司新人吧。”
在山西,站柜台里面的老板娘,又被称之为二老板。这位二老板四十出头,十六七岁来港,也是山西人,说话时还带着几许晋北口音,将“掌柜”说成“庄柜”。
孙瑞欣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店内几乎没有认识她的人,不过,这些都不妨碍她成为焦点——丫头已经完全长开,容貌精致、身材修长、服饰时尚,又透着一股干练的上位者气息。
“我媳妇,阿欣,老家津门,今儿特意过来尝尝你家那位的刀削面。”卢灿可以将声音说大一些,让店内员工都能听见。
孙瑞欣笑笑,朝老板娘点头致意。
“哎哟,原来是夫人来啦!卢庄柜太给面子……今个我和老汉请了!不得客气!”她又对后厨喊道,“家里的,给卢庄柜的三碗面,都加个蛋,加块卤干。”
别看她是一个妇道人家,精着呢。最近,卢灿总来店内吃饭,让她家生意好很多,这会儿卢灿带着夫人又来,留个一两句好评,效果会更好。
客气一番后,老板娘去后厨帮忙拌凉菜。
卢灿微笑摇头,微微侧脸,对孙瑞欣轻声道,“和你家祖孙一样,她家也是早些年偷着来港的,也和你家一样,有家底的,早年应该很阔。你看那尊药酒坛子,宋代定窑的老货,有名的黑定。我第一次来时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是夫妇俩人从国内带过来的,祖传之物,弄得我不好意思继续开口。”
孙瑞欣顺势看去,柜台右侧,放着一尊黑漆漆的瓷坛。
跟在卢灿身边久了,几个女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古董瓷器的基本常识,譬如宋代五大名窑之类的。可眼目前这尊黑罐子,如果不是卢灿点明,谁也联想不到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黑定”。
它更像一尊中间略粗,口部和足部略细的陶器罐子。罐体上一圈圈不太均匀的纹线,还有几个露胎的褐色斑点,黑色釉面上,还有几颗大小不一的釉斑。
“你说这是……黑定?”实在太普通,普通到让孙瑞欣难以置信。
“北宋晚期,辽金时期的黑定!很少见的,虎园博物馆只有一只黑定,还是瓷碗。”
孙瑞欣看着卢灿,露出古怪的笑容,“我严重怀疑,你每天来她家吃饭,是想要图谋这尊酒坛子。她家的面,我不怎么期待了。”
“别!他家的面条,确实不错。”卢灿笑笑,目光又在药酒坛子上瞄了瞄,也确实有点心动。
曹昭在《格古要论》中,将宋代黑定分为三类。
第一类釉面漆黑光亮,光可鉴人,这类黑定此瓷化程度较高,断面气孔很少,可见烧结温度较高。这类黑定属于“纯黑定”,存世数量极少。
第二类釉面黑中透黄褐色,胎质瓷化程度一般,断面不甚平整,气孔可见,价值稍低。
第三类黑定为“窑变黑定”,釉面中带有“窑变”色,或者带有浅浅的银色短兔毫,或者带有笔尖大小的银色圆油滴,或者犹如建窑的褐兔毫,黑中涌出酱色的波浪兔毫,但是整体还是以黑色为主题,也被归类到黑定中。“窑变黑定”并非纯正黑定,极有可能是紫定衍变物,但因为精美的釉变,在古董市场也非常受欢迎。
卢灿之所以没有直接开口,其原因之一是这尊黑定瓷坛是人家祖传之物,千辛万苦从山西五台带到香江的,有些不太好开口;其二嘛,是因为这件黑定属于第二类,价值不是很高,不好给价。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切~~”孙瑞欣轻笑一声,白了卢灿一眼。
自家男人现在越来越看重面子,这点小事,也让他犹犹豫豫的!
不一会,二老板端着餐盘过来,三碗面条,一个卤菜一个凉菜。
孙瑞欣示意卢灿和阿忠去端盘子,自己留下来,笑眯眯地在柜台上压了五十港纸的纸币,轻声道,“二老板,你家的酒坛子,是个好东西。等你家掌柜空闲,你们夫妇去荷里活道问问价,多问几家,别急着出手。问好价格之后……你大概也知道,我家有个虎园博物馆,收老东西,你们去虎博,我保证虎博以高出市场一成的价格买下它,到时候,兴许你们一家就可以扩大店面。”
二老板愣了愣,又笑着点头,“好的好的,多谢夫人提点。这饭钱……说了我和我家那位请了……”
孙瑞欣笑笑摇头,转身就走。
卢灿在旁边看完全过程,啧啧称叹,孙丫头可以吖,做事干脆利落,看起来还公平合理。单论做销售,貌似自己还真不如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