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福德馆长明显松了口气。
葛元生似乎也挺高兴,亲自动手,与员工将这件方座簋抬下来,搁在一边。
很快,工作人员又搬来一件,这是一尊高圈足青铜水盘。
圆腹圈足,足下有外凸圈足座,足高约十公分。盘整高约十八公分,盘口直径在四十公分左右。盘面中心饰蟠龙纹,蟠龙外围有鱼纹、夔龙纹及鸟纹围绕。
盘外有三小环,这是用来悬系的环扣,各对准盘面大龙首的上下鼻梁,共形成一中轴线。
这只青铜盘形制非常规整,如同当代模具下的产物。
同样没有铭文。
不过,卢灿在这只水盘上,看得很仔细。
拿着手电筒,围绕着圈足内部与器底相接处的六条加强筋,逐一细看。
所谓“加强筋”,是指青铜器铸造时,为了加强主体与分体之间的结合,加固器物,而特别加厚的一条凸起状铸条。放在这件青铜水盘上,就是加固圈足与盘体之间的接合。
看了许久,卢灿给出结论,这件水盘是西周早期器物没错,但圈足曾经脱落过,又被人以涂铜锡合金溶液的方式,重新粘合过。虽然对方手艺很高,但还是在接合部留下轻微的不自然凸起。
正品修补与正品整器之间的价值差,还是很大的。
拉福德馆长的脸色,再度阴沉下去,葛元生沉默不语。
前三件青铜器,如果不考虑出处,其实都还不错,完全可以担纲博物馆的一级展品,即便水盘有过修补,可对方修补工艺很高,不懂行的完全看不出来。
接下来的几件,不仅让拉福德馆长面色不好看,就连卢灿都有些措手不及。
一尊带“滕侯”铭文的四足双耳带盖方鼎,原本绝对能镇馆,可青铜盖为高仿赝品,也就是说,这是一件有点价值的残器。
这还算好。
紧随而来的一件青铜带盖提梁卣,就是地地道道的高仿赝品。
很明显,制假组织是按照这批货最常出现的纹饰风格,进行的仿作,又用酸溶液“咬过”,再放在酸性土壤中沤了有大半年时间。
鱼目混珠,混在几件真品中兜售牟利。
这也是制赝组织经常采用的牟利方式——半真半假,稍不留意就会吃药!
虎园博物馆也吃过这方面的亏,准确说,虎园的藏品征集部在市场上经常遇到这种事。
一套用来套在人殉或者泥俑脸上的青铜兽面面饰,以及一尊青铜尊,也是全假!
全部七件套鉴定完毕。
三件套全赝,毫无价值,一件半残,一件修补,一件正品,一件有清晰来历的赃物!
贾梅士博物馆这次算是掉大坑!
拉福德馆长很有城府,虽然脸色阴沉,脸上褶皱一把抓,可还是笑笑邀请道,“辛苦维文,去楼上我办公室坐会,我那里还有些朋友送的南山咖啡,一起喝一杯?”
“行,那就上去坐会。”
其实,此时并不适合喝咖啡聊天,可卢灿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无它,他很想知道这批货的来历,这对于虎博未来进货,也有参考价值。
拉福德馆长叮嘱葛元生做好卢灿的鉴定笔录,再将这些青铜器封存好,他稍后会来处理。
葛元生表情沉重,点点头接下任务。
如果没有那一丝诡异的微笑,他给人的印象,绝对是一位任劳任怨的好员工。
临出门前,卢灿忍不住又瞥了眼对方。
葛元生送大家出门,走在后面,撞上卢灿的目光,依旧笑笑,笑容敦厚和煦。
一楼馆长办公室,拉福德在研磨咖啡,卢灿四人坐在一张茶几前。
劳莱和费南多俩人虽然不是文博圈的人,可也听明白,贾梅士博物馆这次进货似乎应该损失不小。马家与崔家都算是这家博物馆的捐赠大户,因而,两人都以目光,向卢灿询问。
卢灿没心思关注这两人的疑问,他在琢磨另一件事。
澳门一直是中国古董艺术品黑货出口重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就卢灿所知,这里不仅有大量的销赃团伙,还存在好几个作伪团伙,专门向欧美东洋台北香江等地,输送赝品。
葛元生……会不会与这些团伙有关?
或者说,他本人就是这些团伙中的一员?
看来,有必要安排人好好查查这位葛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