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燮元有可能与墨家传承有关系,但也不排除这枚灰玉指环是他从别人那抢来的!
不管哪种可能,就凭他将这枚看起来一文不值的大理石指环保留在案头,就可以推断出,他应该知道这枚指环的意义。
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赵浩公与王若虚之死,与齐燮元有关?
张老沉默片刻,摇摇头。
他对齐燮元挺熟,那也是早期,齐燮元曾经到张府拜访过。到三四十年代,像齐燮元这类十大奸之一,张老躲都来不及,又怎会往上凑?
故而,张老也没把握判定,齐燮元是否有嫌疑。
老人爱念旧,籍着齐燮元,张老爷子又聊过几句往事旧人。其中一人,引起卢灿的主意——王揖唐。此人也是十大奸之一且排名前列,于1948年秋被枪决,可谓气节大亏。
不过,张老提到此人的才情时,啧啧称叹。
此人的父亲是庐州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私塾教授,可教出来的儿子,却在清末最后一次科举中,殿试高中二甲第五名进士,被授予兵部主事。
同年,被徐世昌推荐前往东洋留学。
四年后回国,成为袁大头重要幕僚,京城里曾有王揖唐“双手抓住袁大头,一脚踢开梁士诒”一说。要知道,当时的梁士诒,可是袁大头的幕僚长。
王揖唐深耕儒道两家经典,成名后对释家也多有研究,曾担任国中国佛教学院理事长一职,又因为留学东洋,他的西学功底同样深厚。可惜的是,就是这样一位深耕传统,学贯中西的文人,大节不保,卑躬屈膝,终究被青史所书,世代遭人唾骂。
老爷子聊完王揖唐时,忽地又聊起刘春霖。
刘春霖是王揖唐的同科状元,博学多才,兴趣广泛,对古文学、史学和金石学造诣深邃。他的小楷,近乎宗师境界,当时有“大楷学颜(真卿)、小楷学刘(春霖)”之说。刘春霖还喜好收藏,家有古籍善本藏书过万册,另有珍贵字画、金石近千件。
刘春霖的才华一直为王揖唐所嫉妒,偏偏刘春霖是徐世昌的人,而徐世昌又是王揖唐的“留学举荐恩师”,因此,两人一直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等抗战爆发后,王揖唐摇身一变,成为伪华北政府常务委员、赈济部总长及内政部总长,瞬间成为当时华北的权柄人物。
王揖唐在邀请刘春霖担任北平市市长遭拒之后,露出獠牙,第二天即派日伪军抄了刘的家,用刺刀把全家人赶出家门,刘春霖的藏品全部收缴。
事后,刘家人委托徐世昌的弟弟徐世章,出重资走关系,托人说情,才让刘春霖得以生还。不过,经此大劫之后,刘春霖身体彻底拖垮,于1944年去世。
张老又从刘春霖聊到他的老师吴汝纶。
吴汝纶是桐城派的最后辉煌,他是李鸿章的幕僚,冀州知州,长期主讲莲池书院,晚年被任命为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在文学、训诂等方面,颇有成就。
一开始,卢灿还以为张老是在怀旧,可听着听着,听出点味道。
老爷子在为自己串线!
张老认为,如果齐燮元与墨家传承无关的话,那么,这枚灰玉指环要么是王揖唐的,要么是刘春霖的。听老爷子的意思,他猜测属于刘春霖的成分居多,而刘春霖得自于吴汝纶!
之所以这么猜测,是有依据的。
王揖唐的才情及行事作风,很符合墨家传承,以及明鬼一派“成大事不拘小节”诡谲思路。
至于说刘春霖,则是因为抄刘春霖家的那些伪军,都是齐燮元的下属,也就是说,齐燮元是完全有可能得到刘春霖家中珍藏的这枚灰玉指环。恰恰刘春霖的多才,也很符合墨家传承的累积学习。
因为没有事实根据,所以老爷子以聊天闲谈的形式,将他的猜测告诉自己:齐燮元是第一怀疑对象,第二怀疑对象则是刘春霖,此后是王揖唐等人。
两人聊了一上午,卢灿颇有收获,在张家吃了顿潘奶做的饭菜之后,他告辞出门。
这次,他转向东城——王畅安老爷子住在东城南小街芳嘉园胡同。
1914年,王继增在芳嘉园胡同桂公府旁边买了一栋三进四合院做府邸。同年五月,王畅安出生,此后几十年,王畅安老爷子就生活在这栋大院中。
到了胡同口,卢灿原本还想下去,可刚一开车窗就赶紧关上。这一带是普通居民区,环境不太好,胡同口的生活垃圾池以,以及公共厕所,散发的味道很难闻。
京城环境普通居民区环境整改及下水道卫生系统整修工作,从八十年代末一直持续到新世纪,耗费十多年的时间,才有所改变。至于环京城水系的整改,则一直持续到新世纪第二个十年,耗时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