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入起来的风暴,席卷大明西海。
狂风中,雷声隆隆,怒涛冲天。一道道张牙舞爪的闪电撕扯着不断翻滚的乌云,狂暴的雨水瓢泼般倾泻在不断翻滚的海面上。
天空和海洋通通漆黑如墨,不辨晨昏;乌云和海水全都开锅一般疯狂的翻滚,天与海的界限彻底模糊,让船上的人非但不辨东西,甚至都要分不清上下了。
一支由十来艘大小船舶组成的舰队,正在这怒海惊涛中奋力的挣扎。除了那艘达五千料的巨舶状况还好些,其余的船只都像玩具一样,被冲天而起的巨浪抛上抛下。从甲板上看去,船身摆动剧烈时,桅杆与海平面的夹角,已经接近45度了。
还不断有小山似的大浪从侧面袭击船队,泛着白色泡沫的巨量海水,瞬间笼罩整条船,将在甲板上奋力与风浪搏斗的水手,直接打倒在地。哪怕有安全绳拴着,还是不断有人受伤。
非但是水手,船上所有的人,包括炮手、陆战队员、搭船的访客、研究员们,全都动员起来,加固船上所有的物品。他们的船虽然坚固,但因为风浪太大,一直在海面上剧烈的摇晃颠簸,再看到外头地狱般的景象,让那些缺乏心理准备的尊贵船客们终于吓破了胆,有人后悔这趟旅程,有人哇哇大哭,喊着船要沉了,我要回家!
所有动摇军心者,都被陆战队员给关到了禁闭室中,用绳子绑起来,然后关上门让他们互相叫个够。
其实不丢人,因为印度洋的这种恐怖风暴,哪怕是在大明沿海跑船半辈子的老水手们,也是从来没经历过的。遑论那些头回出海的雏儿。
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船上的和尚、道士和耶稣会教士,全都无比虔诚的祈祷,希望自己的老板能帮帮忙,保佑他们平安度过这场风暴……
咔嚓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劈中那艘巨舶的艉楼,将上头一面带斗大旗上的字,映得依稀可见:
‘千古罪人刘大夏号’!
舵室内也亮如白昼,映出两张绝美的女子面庞。
二女都穿着海警制服,留着齐耳短发,看上一样的英姿飒爽,就像双生姐妹一般。
个头稍稍高些,左胸前有着三颗银星的是林凤,她也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
另一个胸部高些,但左胸前没有标识的,竟然是内阁首辅之女,赵公子的夫人张筱菁。
自从隆庆三年三月,第一次出海时,小竹子就对大海一见钟情,深深的爱上了这片深蓝。彻底爱上了这种没有束缚,绝对的自由。
打那之后,外表娴静,内心狂野的张小姐,便利用一切时间跟着陈怀秀学习海的技术来。在京城时,她也如饥似渴的学习几何、地理、天文、航海、医疗等方方面面的知识,为自己的出海梦想做准备。
后来利用在江南过冬的机会,她还跟着陈怀秀执行了好几次航海任务,并以满分通过了崇明岛船员学院的船长资格考试,获得了独立指挥一条武装商船的资质。
然而张筱菁很快就不满足于,仅在沿海的固定航线执行运输任务了,她憧憬着能够远航,能够像现在这样,沿着当年郑和的航迹下西洋;能够如佛郎机的麦哲伦那样,环球航行一周!
那才是真正的深入海洋啊!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大洋深处的景象是如此可怕,哪怕已是冬季,依然雷雨暴风不止。她从前在东海积累的那些航海经验,与此刻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让张筱菁也终于感到了丝丝恐惧,开始怀念起那个无限包容她,给她自由让她飞的男人。
“不要怕。”林凤却神情镇定,甚至还有点小兴奋,这可是郑和以后,一百四十年来,头一次有大明的船队深入这片海洋!可把她牛伯夷坏了。
“这样的百年壮举,当然要有配得上它的磨难了,哪能光平平淡淡的航行?!”林凤高声对身边人吆喝,她的嗓音又高又尖,仿佛能穿透外头的风雷浪涛之声,传到甲板上的水手耳中。
“让暴风雨尽管来吧,我们便战胜它,等回去吹一辈子牛!!”
“嗷嗷……”水手们纷纷怪叫起来,抖擞精神继续与暴风雨搏斗。
张筱菁也被林凤激励到了,心中暗暗惭愧,跟她一比,自己还真是差远了……
“四号舱、七号舱进水了!”大副闯进舵室禀报道:“损管员不够了,请求支援!”
“让所有闲着的人下舱抽水!”张筱菁马上穿上水鞋和雨披,冲出了舱室道:“还有雪浪那帮人,与其求神拜佛,不如一起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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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风声渐小,云收雨歇,暴风雨过去了。
之前还群魔乱舞的海洋,忽然又变了副脸孔,像是云雨后的少女,盖着天幕、枕着夜色,恬然酣睡。海天线终于清晰起来,满天繁星洒落在平静如湖水的墨绿色海面上,泛起波光粼粼。
与风浪搏斗了十几个小时的船员们,终于可以坐下来,抽根烟吃块糖、喝口酒歇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