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筏过了陈吊王寨,继续前行五里左右,过了一处叫溪美顶的急拐弯不久,便在一片平坦的河滩停了下来。
依稀能看到荒草野树从中,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深山之中。
担任向导的是个多年来,往返于府城和凤凰山一带的行脚商人老古。
老古告诉他们,这就是通往客家山角寮的路。过去山角寮不远,就是瓷土矿所在的飞天燕了。
“那山角寮就是客家人的老巢?”赵昊一边在马秘书的帮助下,往身上涂抹防虫避瘴的药膏,一边问道。
“不是,他们的老营叫大寮,还得过了飞天燕,有一片山间平地,那是林氏的宗祠所在。”老古用蹩脚的官话答道:“是后来大寮住不开了,他们才又建了山角寮,还有个北寮。三个围屋正好把飞天燕围在中间。”
“好么,看的够严实的。”赵昊不禁苦笑一声,怪不得福佬们一直拿不下来。
“走吧,去看看。”林润拒绝了准备好的滑竿,步行往山林里走去。
赵昊倒是能坐就不想走,但高大哥小声提醒他,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被高高抬起,不然一箭射过来就哦豁了。
赵公子马上从善如流,拒绝轿夫道:“像话吗?林中丞不坐,我们当然也步行了。”
说着便甩开步子跟了上去。
最后所有人都步行进山,就连年事已高的刘子兴都只由两个仆人搀扶着没坐滑竿,显然他也怕死。
其实沿着蜿蜒的山路,顺着清澈的溪流,走在清幽的山林中。浓荫蔽日、树影斑驳,鸟鸣啾啾、凉风习习,还是很惬意的。
不知不觉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听到隆隆的水声。寻声走出山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道五六米高的瀑布自北面山上直落而下,碎玉溅雪之后,化作一道湍急的白色河流横亘在众人眼前。
河上有座吊桥,此时高高升起,只有两个上穿粗蓝布大襟衫,下着粗蓝布大裆裤,穿着草鞋的客家后生,正坐在桥下的绞盘上吹牛伯夷。
背对着河面的那个白脸的小个子正吹嘘,自己前日打猎时英雄救美,从野猪的獠牙下,救了井美村孙大夫的女儿小美的事迹。
听说他把脚踝受伤的小美背回井美村,还被孙大夫留下吃饭,把面向他的那个黑脸小个子听得一脸羡慕,恨不能取而代之。
那小黑正流口水呢,忽然目瞪口呆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对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怎么,见鬼了?”吹牛的小白顺着他的目光一回头,也吓了一跳。
只见对岸少说几百号人,绝大多数是全副武装的官兵!
“见鬼了!快报警!”小白尖叫一声。
“哦哦。”小黑赶紧跑到树后头,拼命敲起拴在树杈上的一段铜管。
铛铛铛的敲击声登时响彻山谷。
见他们警惕性还挺强。为免引起误会,林润赶紧让老古上前通报,来的是广东巡抚,让他们族长快点出迎。
两个看桥的年轻人自然认识老古,闻言都蒙了。在他们眼里,知县老爷都是天大的官儿了。
“巡抚,比知县高几级啊?”小黑小声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小白刚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渊博,想想却又泄气道:“好吧,我也不知道……”
“巡抚是整个广东最大的官!”老古显然明白两人的心思,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力气压过水声。“快去禀报你家族长去,迎接迟了吃罪不起!”
“哦……”小白想一想,觉得这是个露脸的机会,便让小黑守在这里,转头撒丫子跑进了山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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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中,一座用泥土和沙石夯筑而成的椭圆形黄色楼寨,便坐落在向阳的山坡上。
这座围屋足有三丈多高,墙厚将近一米,两丈以下不开窗户。两丈以上才开了些尺许见方的小窗子,四周围着花岗岩的石条,这是用来往外射击用的枪眼子。
在围屋最高处的东南两端,还有一个碉楼。上头安着土炮,还可以作了望楼,居高临下的控制围屋四周。
听到吊桥处的警报声,此处山角寮的寮主,林氏族长的大儿子林一夫,便赶紧让人敲响碉楼上的大警钟,通知在外头山坡梯田上耕作的女人和老人们,赶紧回围屋避险。
客家先民在迁移过程中,为了对付沿途的强盗、落脚山区的土匪及不欢迎他们的土着,不得不演化为半军事化的组织——客家女人都是大脚婆,是干家务活和农活的主力。至于男人,只在农忙时帮着下地搭把手,其余时间则用来操练打猎,养精蓄锐。负责保护整个家族,不受外敌侵害。
而且客家人的不同家族间,也存在着极端残忍的乡族械斗。频繁的战斗把这些客家人都变成了训练有素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