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老李家的苦日子还没到头,李贽考中举人后,接连两次会试却都落榜了。
一大家子人要吃饭,弟弟妹妹还没结婚,李贽实在没法继续考下去,就一咬牙到吏部报名参加大挑,结果被委任为河南辉县教谕。
辉县那个地方穷啊,教谕的薪水也低的可怜,结果老李家的财务状态还是没有丝毫缓解。
直到五年后,他因为教学出色,被提拔为南京国子监博士。
李贽开开心心就去上任了。因为南京虽然不是政治中心了,但富甲天下啊。尤其在是南京国子监里读书的,尽是些纳捐入学的富家子弟。
听说这些人逢年过节还有考试之前都会给老师送礼,光靠这项灰色收入就不用再发愁生计问题了。
然而他才刚刚开始走背字呢。
到南京没几个月,李贽便收到了父亲病故的讣告,只好赶紧离任回家丁忧。
丁忧期间没有收入,而且泉州彼时正闹倭寇。李贽一面参加抗倭一边为家几十口人的生计奔波,心力交瘁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等到三年服阙,李贽携妻儿入京候缺,这一等又是十个月。此时他已是穷困至极,次子也因此夭亡了。
但命运并未结束对他的捉弄,李贽好容易等到了北京国子监博士出缺,他祖父去世的消息又传来了……
因为父亲不在了,李贽必须要替父亲丁忧。他只好像三年前那样,再次刚上任就离任。但这次李贽这次没钱带着妻儿返乡了,只好把京中同乡赠送的‘吊唁钱’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妻子。让她带孩子回辉县买块田过活,剩下作为自己返乡治丧的费用。
等三年后,李贽结束丁忧赶回辉县与家人团聚时,才知道河南这几年遇到灾荒,二女儿和三女儿都已经在贫病中相继过世了。
接连的打击几乎摧毁了这个家庭,李贽怀着深深的歉疚,带妻儿返回北京,继续到国子监教书……
“结果又遇上朝廷没钱,几个月都没发薪水了……”李贽神情沮丧的叹口气,对赵昊苦笑道:“而且到了国子监才知道,学生送礼不假,但都是送给司业监丞之类,掌握他们命运的官儿。谁也不肯在我们这种只教书不管事儿的博士身上,浪费一文钱。”
说着他指一指张鉴道:“这孩子是个例外,不过他也穷,自己还养活不过来呢。”
“不知道博士家里如此困窘。”张鉴不禁露出歉疚的神情。
他可不是去岁拜师时的穷困样子了,光师祖给的各种赏钱就攒了两三千两。而且造出‘排水王’,师父还奖励了五千两银子,再加上在西山煤业担任技术总监,每月还有一百两的收入,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财主了。
张鉴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要是早知道李贽家穷成这样,他肯定会接济的。
李贽摆摆手,叹气道:“不是让你师父一语道破,我是不会讲这些事情的。”
说着他看向赵昊道:“之所以来找赵博士,是因为第一听说你有钱。”
“嗯,我很有钱。”赵昊点点头。
“第二,我觉得你需要我帮忙。”便听李贽接着道:“我知道你招了很多的学生,这些人都是冲着科举来的,但你的科学明明跟科举无关……”
赵昊闻言不禁老脸一红,李贽是明白人啊。
李贽当然是明白人了,这大明朝就没有比他看问题更透彻的人了。
“你可能擅长科举也可能不擅长,但不管擅不擅长,我相信人力有时穷,你应该集中精力教授谁都不会的东西,而把旁人也可以教的东西,留给别人。”
李贽说着,目光湛然的看向赵昊道:“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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