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子非似懂非懂,他虽然自称是中原人,但月照毕竟远离中原文化圈已经上千年,而且还有土著文化融合其中,否则月照人也不会轻易容忍蔺茯苓登上帝位的。
所以他其实很难理解,为什么家族的田地财产一定要传给嫡长子,为什么大家族的嫡长子娶妻一定要门当户对。
更不明白,天下有德有能者居之,为何只能是他梁帝来当呢?咱又不是没能力当!
“大人,难道名分竟比起实力还更重要吗?”向子非好奇问道。
沈安斩钉截铁的回答:“不是!但又是!至少在大梁,在这个时代更重要!”
“对于启用人才而言,无论是帝王将相,都不是过分在乎所谓的身世是否正统,但对于皇位、爵位、财产继承,便一定要嫡庶有别、长幼有序。”
“要知道这一点其实从两人婚配开始就已经定下了,门当户对之下,结发夫妻双方家庭实力相当,这样的妻子,她的孩子若是得不到家族继承权,两家便要大乱。”
“上升到皇家,也是如此,梁帝可以宠信万千后宫,但正宫皇后只能有一个,甚至贵妃也只能出自那些世家豪族之女,否则就是天下大乱。”
向子非闻言长叹了一声,听到这里他算是明白了,所谓的正统不过是为了确保即得利益者的下一代,也能得到相应的权力。
他问道:“那大人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就算帮助梁帝打败太子又如何?同样做不到名正言顺。”
“你莫非忘了什么叫做禅让?”沈安笑了笑,他打开了话匣子,也敞开心扉的聊了起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最初的梦想是当大梁首富,把我父亲的生意做到整个大梁,做到四方蛮夷去!”
“但是后来被前任京兆府尹赵程的公子算计,被太子扶持的王家、钱家算计,我迫于无奈这才入仕为官。没想到虞衡司郎中的屁股还坐热,又被梁帝猜忌,派我去江淮送死。”
“我好不容易从江淮逃离,郑家便造反了,我又被白无极坑了一把,让我去当什么送死的前锋营将军……我苦啊!兄弟!”
“所以我决心要反抗,我绞尽脑汁发展云州,费尽心力让程世芳在江淮,蔺茯苓在月照壮大实力,便是想保全自己。”
“可是虎啸关一战,看着上万兄弟的死在阴谋之下,我最后一丝苟且的心思也没了,我发誓要让罪魁祸首死无葬身之地,也绝不允许再有人轻易坑杀我的人。”
沈安每说一句便要喝上一杯,最后竟直接将桌上的两壶竹叶青干了个罄尽。
他没有运功抵抗酒精的侵袭,白皙的脸庞红成了猪肝色。
对于虎啸关一战,他始终耿耿于怀,他觉得愧对那些追随的兄弟们,每每想起都痛苦难当。
他的眼角也不知是被酒精冲的,还是伤心过度,隐隐泛起了一丝泪痕。
说最后一段话时,更是站起身来,仰头看着天空,满脸悲戚,似乎想用目光刺破苍穹,再次看清已经飞升天国的兄弟们。
向子非感同身受,他虽然没有喝醉,却也泪眼朦胧,走到沈安身后,声音哽咽道:“大人的心思,逝去的兄弟们都懂!他们也一定能体谅大人的难处。”
“羽衣如雪映无邪,一片丹心奉云州。撼敌虎啸真勇士,血洒长空绽朝霞。英雄儿女形骸塑,壮烈诗歌世纪奢。百战精魂旌不朽,星光璀璨耀原。”
沈安吟唱着一首不知名的诗词,手里还拎着空空如也的酒壶,缓步走到院中。
他推开跟随在身后的向子非,跌跌撞撞地回到住处,倒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双眼起初睁得老大,渐渐迷糊起来。
鼾声渐起!
“沈安,你死哪去了?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我!”荣锦瑟怨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安猛地转身,便看见那道始终令他魂牵梦萦的靓丽身影,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抱住。
“锦瑟,锦瑟!你别走啊!我不是不想去看你,但我不能!大梁还有一班兄弟要我去守护!”
“你就知道兄弟!难道我就不需要你吗?”
沈安闻声转头,看到第一次在破庙揭破蔺茯苓时,身穿一身劲装的红莲圣女,她脸色冰寒,怒目而视,抬手就朝着沈安挥剑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