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凡看穿的就是这一点,她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道:“殿下就真的没有为往后打算?你说出这番话固然是有益于国家,殿下可又曾想过,这对殿下有好处吗?殿下可以看轻我,甚至可以不要我们的孩子,难道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管不顾?当今皇上固然是对殿下亲若兄弟,可是假若知道殿下不顾他的性命而擅作主张,又会怎么想?这并非是本汗挑拨离间,人心本就如此而已。”
柳乘风却是笑了,背着手道:“有一句话叫做谋定后动,你以为我没有自己的退路?好吧,和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愿再和你多逞口舌之快,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死心了罢。”他漫不经心地走到自己的案头,捏起那份太后的懿旨,随即送到李若凡手里,笑吟吟地道:“你自己看。”
李若凡惊疑地接过懿旨看了一遍,顿时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这是一封太后的懿旨,而懿旨的内容却一点都不简单,太后的旨意中令明军不得受李若凡要挟,务必全歼来犯之敌,只准纳降,不得议和。
如此一来,李若凡的杀手锏算是彻底的化为了乌有。
她能威胁柳乘风,不只是皇帝的性命,而在于柳乘风的态度,如果柳乘风不顾念任何君臣之情,一意要打,把皇帝推进火坑,那么李若凡若是将朱厚照放回去,朱厚照与柳乘风之间的君臣关系只怕就要出现难以愈合的芥蒂了,而这种芥蒂,在将来足以演化成一场灾难。
可现在的问题是,柳乘风的强硬并非来自于他的本意,而是来自于太后,这又如何呢?
太后和皇上是mǔ_zǐ ,是绝不可能被人挑拨离间的,太后决心要打,柳乘风只是执行者,将来就算朱厚照回京,太后也会想尽办法向朱厚照解释,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冰释前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做出来,给人的感官也是不一样,作为臣子的,若是做出这样的事,或许就有不忠之嫌,可是作为太后,那么只能说是太后圣明,慧眼如炬,早已看穿了蒙古人不敢对皇帝动手,最后不但护住了大明的国威,而且还保护了皇帝。
柳乘风朝李若凡冷笑道:“这份懿旨意味着什么,以你的聪慧想必不会不知道,既然你知道,那么想必也应该知道,你已经穷途末路,你的族人也成了我大明刀下的鱼肉,只要本王今日一个念头,这里就要死个十几万人,并且大明趁机兵分各路,深入大漠进行报复,整个大漠也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说到底,这还是你自己造的孽,你就这么忍心,让这些人和你一起陪葬,和你一起去死?”
李若凡娇躯微颤,道:“你忍心杀得了我的族人,可是能忍心杀你自己的孩子吗?”
柳乘风背过了身去,不去看李若凡,语气却很是坚决:“胡汉不两立,与国仇相比,私情又算得了什么?本王以为你了解本王的,可是想不到,你竟还这样糊涂,我的儿子固然会死,可是因为你,许多父母都失去了儿子,许多的儿子失去了父亲,若因为我一人的儿子而让这些父亲这些儿子们死不瞑目,我又于心何忍?”
他旋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李若凡,道:“其实……这一切都看你自己,只要你肯乞降,只要你肯乖乖听话,一切都可以避免,仇恨已经太多了,要嘛做个了断,要嘛今日做个化解,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要化解这个仇,从现在开始,这天下将再不会有蒙古,也不会有什么大汗,希望你能想清楚。”
李若凡叹了口气,幽幽道:“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选择吗?当年你就不该把我送回蒙古,就不该扶立我为蒙古汗,没有当年,就没有现在,我……我愿乞降,愿带百万族人,请殿下留下一条生路。”
她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纹丝不动。
柳乘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禁笑了,这一次的笑并不太冷,反而有一股子如沐春风的温和。
柳乘风有两副面孔,一副如金刚怒目,让人生出畏惧之心,一副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宛如慈父,宛如真挚的朋友和兄长。
他伸出了手,朝向李若凡道:“地下冰凉,你起来吧,受了这么多惊吓,这是何苦。”
李若凡抬眸,整个人精神有些恍惚,这个人……还是被自己低估了,他的笑容,此时在李若凡眼里是多么的温柔,却又是何等的恐怖。
她伸出了纤手,搭在了柳乘风温暖的手心里,柳乘风稍稍用力,将她轻而易举地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