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派人抽了血,拍了照,留了档。
dna鉴定要三天后才出结果。
苏婳说:“我们加钱,做加急。”
警察是加州本地人,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说:“对不起女士,我们这边没有加急。”
顾谨尧拉拉她的袖子,“他们不是私人亲子鉴定所,不收费的。”
按照惯例,在案子查出来之前,尸体要存放在警用冷柜里。
顾谨尧也是这个意思。
可是苏婳拒绝了。
警方看他们不是本国人,态度就有点敷衍,不太想管。
顾谨尧把苏婳和那男人,送去了自家一套不常住的别墅。
抵达别墅,苏婳什么也不做,就抱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发呆,心里沉甸甸的,又乱糟糟,全是后悔和自责。
后悔和他分手吗?
并不。
后悔当时没再坚决点。
如果当时她口气再坚决点,不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不会飞来加州找她了。
不来找她,他就不会出车祸,更不会死。
“死”是多么可怕的一个字眼,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他的音容笑貌,再也看不到了。
她以后将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看不到。
她宁愿他好好活着,无论以后娶谁,和谁在一起都好。
她只希望他活着,好好活着。
可惜,没有如果。
顾谨尧拿纸巾帮她擦掉眼泪,“你的手机呢?”
苏婳腾出一只手,木然地摸摸口袋,那里空空的,不知什么时候掉哪去了。
她摇摇头,“丢了。”
“顾北弦助理电话你有吗?”
“存在手机上,就没往心里记。”
顾谨尧抬头看向司机。
那司机是给他给苏婳配的,自然也不知道顾北弦助理的号码。
想了想,顾谨尧打给了秦姝。
虽然很讨厌她,可是死者为大。
接通后,他声音低沉道:“顾北弦出车祸了,你来一趟加州吧,地址我马上发到你手机上。”
秦姝登时就哑了嗓子,“你说什么?你是谁?”
“我是顾谨尧。顾北弦出车祸了,苏婳通过表和衣服认出他,警方的dna鉴定要三天后出来。”
秦姝心提到了嗓子眼,“严重吗?”
顾谨尧委婉地说:“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秦姝三魂七魄顿时只剩下一魂。
好半晌,她才哑着嗓子失声喊道:“我马上过去!”
挂电话后,她拿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衣服,袖口不小,却怎么也套不进去。
套了几次后,秦姝哭了。
扔掉外套,她重重坐到椅子上,掩面痛哭。
二十九年前,她失去了大儿子,现在又失去了二儿子,她两个儿子全部痛失。
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把她深爱的孩子一个个全夺走。
秦姝从京都赶过来,至少要十几个小时后。
这十几个小时,苏婳就一动不动地抱着男人支离破碎的身体,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整个人像一株空心的树。
顾谨尧拿来食物给她吃,她不吃。
水也不喝,连厕所都不去上。
更别说去睡觉了。
男人尸体裸露出来的皮肤,渐渐长出大片大片的暗紫红色斑痕,也就是尸斑。
除了原有的血腥味,开始散发淡淡的腐败味道。
顾谨尧对苏婳说:“还是送去医院冷柜存放着吧,再这样下去就腐烂了。”
苏婳睁着一双哭干的眼睛,缓缓摸着男人沾满干涸鲜血的头发,低低地说:“他怕冷,怕黑,怕孤单,就让我再好好陪陪他吧。”
顾谨尧别过头。
饶是他这种见惯生死的硬汉,也情不自禁地红了眼圈。
秦姝风尘仆仆地赶来别墅,看到苏婳怀中抱着的男人,面目全非,五官模糊,手和脖子里满是紫红色的尸斑。
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顾谨尧急忙上前扶住她。
派手下人把她送去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
顾谨尧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接通,手机里传来熟悉的低沉男声,略有些沙哑,“苏婳和你在一起吗?”
顾谨尧一怔,这声音是顾北弦的!
看看苏婳怀中抱着的男人,再看看手机。
他试探地问:“你是谁?”
对方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我是顾北弦,我打她手机,关机了。”
顾谨尧如实说:“她手机不知掉哪去了。”
顾北弦语气淡漠,“你们现在在哪?”
顾谨尧报了别墅地址。
顾北弦冷漠地掐了电话。
顾谨尧看看手机,再看向神情呆滞的苏婳,“苏婳,我觉得这个男人,有可能不是顾北弦。”
苏婳摇头,“你别安慰我了。”
“我刚才接到了顾北弦的电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过来。”
苏婳还不是不肯相信,觉得他在骗她。
顾谨尧上前想把她从那具男尸上拉开。
苏婳触电似的,一把推开他,“你不要动他!他会疼!”
看到她恍恍惚惚,都有点不正常的样子,顾谨尧心疼极了。
四、五十分钟后。
门外走进来一抹高大的身影,身上穿着深色的西装。
一向笔挺没有褶皱的西装上,有点皱,还沾着血迹。
男人英挺的额头上包着纱布,右手臂用纱布吊着。
虽然浑身是伤,却不失英俊,有种战损的美感。
是顾北弦。
苏婳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依旧呆呆地盯着怀中的男尸,陷入巨大的悲伤中。
顾北弦看到她这副模样,又生气又心疼。
他喊道:“苏婳。”
苏婳没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顾北弦提高声音喊道:“苏婳!”
苏婳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疲惫红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待看清男人的面容,苏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看面前男尸,再看看站在前面的男人。
短暂迟钝后,她噌地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可惜没跑一步,两腿一软,就往前摔去。
十几个小时一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坐着,她的腿早就发麻。
顾北弦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她,语气嗔怪:“你傻不傻,抱着个陌生男尸发什么呆?”
苏婳语无伦次,“我,以为那是你,警方dna鉴定要三天后才出来。”
顾北弦嫌弃地瞥一眼那男尸,“丑死了,怎么可能是我?”
苏婳指了指他腕上的表,“他的表和你的一模一样,还有他的衣服,身形……”
“男士西装都一个款式,他的表肯定是赝品。”顾北弦微垂眼睫,质问的眼神睨着她,“你和顾谨尧结婚了?”
苏婳怔住,看看顾谨尧,又看看他,一脸迷茫,“我们没结婚啊。”
顾北弦眼神薄凉,“结婚照我都收到了,再撒谎就没意思了。”
苏婳神情激烈,“那不是我!那只是一个化妆后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顾北弦微顿,轻挑眉尾,“没撒谎?”
苏婳举手发毒誓:“若有半句谎言,我被天打五雷……”
顾北弦伸手堵住她的嘴,“信你了。”
手伸到西裤兜里,他摸出一个黛蓝色首饰盒。打开,里面一枚鸽子蛋钻戒。
璀璨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顾北弦手握钻戒,单膝跪地,“苏婳,我们复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