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站了一会儿,被阶下跪着的众人央告不过,转身进衙门去见县长贾能吏。贾能吏身高不足六尺,肥头大耳,满面油光,正和县尉拥了两个美姬在堂中喝酒作乐,见县丞进来,笑道:“李大人,可是有些识相的送粮来了?”
县丞拱了手道:“大人,经过了这些时日,能交粮的早就交了,哪里还能有粮交上来。”
贾能吏听得无粮,一拍桌子大怒道:“既然无粮,你进来作甚,还不快去接着拷打,必得再追出一万石粮来。”旁边的两个美姬见县长大人发怒,端了酒爵上来劝慰,贾能吏方才转忧为喜,继续喝酒。
县丞碰了一鼻子灰,本想就此转身出来,想想衙门外众人实在凄惨,强辩道:“大人,我县今年之粮虽未收齐,也差了没多少,加上早些年多征的数额,上交郡中之粮早就够了。这两年都有灾情,大人就宽容他们一年,明年补足就好了,大人千万开恩。”
贾能吏闻言大怒道:“李大人,这华阳一县之长,到底是你还是我?
早些年我要多征几石粮,你就颇多不满,如今可见了我的高明之处吧:若不是我早年多征那些粮,今年完不成任务,你我如何向郡守大人交代。
如今你受了我的好处,毫不感激,居然向着那帮刁民说话。”
县丞道:“大人的好处小人如何不知,只是这几日已经打死了数十人,若是有粮早就收上来了;再这样下去,粮也收不上来,打死了太多人,一则影响县中丁口,二则万一激起民变,如何是好。”
贾能吏尚未说话,一旁的县尉插口道:“李老兄,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县长大人深谋远虑,抓来的都是老农,并无一个壮丁,便是死了几个,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有兄弟我在此,何人敢作乱?李老兄若是在外拷粮累了,便坐下来喝几杯,何必惹县长大人生气。”
县丞见二人如此说话,心知多说也是无益,只得告辞而出,去了自己公事房中生闷气。
贾能吏见县丞怏怏而出,心中大是不满,对县尉道:“这个李乡仁好生不识抬举,早晚收拾了他。”
县尉道:“大人且息怒,大人是外来之人,我又不熟悉县中政务,且容了他;待大人高升之后,再料理了他也不迟。”
贾能吏喜道:“幸得有你相助,不然这李乡仁还不反了天了。”
县尉道:“下官全靠大人提携,自然唯大人马首是瞻。”
二人继续饮酒作乐。
原来七年前蜀郡守李冰外调,贾能吏娶了新任郡守王宣的远房侄女,靠着巴结郡守讨了个修筑华阳城的差事。贾能吏私下里多加工多加料,多出来的工料都由华阳百姓承担;李乡仁本是华阳乡有秩,对此多有不满,只是贾能吏仗着郡守撑腰,李乡仁也无可奈何。县尉本是华阳乡徭吏,假意巴结贾能吏,肆意加派徭役。是以华阳城修筑得极为坚固宽敞,布局有序,还提前半年完工。郡守亲自来看十分满意,上报秦王分出华阳乡临近五乡置华阳县,以筑城之功提升贾能吏为县长,提升徭吏为县尉。
这几年来贾能吏和县尉狼狈为奸,在县中竭尽压榨,已是打死了数百人。成都县令以贾能吏打死人太多上告郡守,郡守以贾能吏征粮征夫大大有功为由反给贾能吏提升了俸禄。明年葭萌县令将要致仕,郡守已告知贾能吏准备提升他为葭萌县令。是以贾能吏这两年在县中加倍搜刮,不顾生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