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空阴雨连绵。
在这个午时饭点的雨天,通渠坊的街面上只能见到稀稀落落的行人。
酒楼食肆的屋檐大多宽广,使得它们的窗户能够大开,好让有闲情逸致的客人能在靠窗的位置赏雨,而不用担心雨沫被斜风吹进店里。
一栋沿街靠河的酒楼,二层靠窗的位置坐了一桌打扮奇特的四人组合,分别是穿着全套甲胃的铁甲武士、一身明黄色僧袍的光头俏丽尼姑,一个身形消瘦怀抱华丽长剑的青衣剑士,和一个打着赤膊身高八尺的魁梧壮汉。
他们的出现,使得酒楼里原本就不多的客人,齐齐退到了一楼就餐。
这些退避的人中大多都是凡人,当然不可能谁都这么有眼力见,但原本在二楼用餐的几个低阶修士见到几人后,匆匆忙忙结账离开的身影,让善于读懂空气的沧澜城人主动地将二楼让了出来。
店里的小二也在上齐菜品之后,匆匆地跑到了楼下,生怕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这几个中阶修士一刀砍了。
沧澜城明文法令规定,虽然禁止修士在城中私斗,但中阶修士在城里无故杀死凡人,惩罚也只是赔点钱而已,因此凡人会本能的离这些灾星远点。
“它奈奈的,大公子请人算的卦也忒不靠谱了,只说两块阴阳鱼龙全在沧澜城里,也不指示个具体的方位。还说什么,机缘到了的时候鱼龙会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看那就是个神棍,这偌大的沧澜城让我们怎么找啊。”
最靠窗的武士,推起了头盔上的铁面具,露出一张方正的面孔,正抓起一只猪肘撕扯着。
“据说,那算卦的人还是京城大家族出身,家族传承近千年的观人测运之术,我看他分明是年纪太轻,法术还没练到家。也就大公子会信他的话,这可害苦了我们,都找了三天了,大海捞针,一点消息也没找到啊。”
已经吃饱喝足的赤膊壮汉,用牙签剔着牙里的食物残渣,色眯眯的看着一旁的俏尼姑也跟着抱怨起来。
“大公子吩咐的事,我们老实去做就行,就算是找不到东西,又不会少我们月钱,哪来这么多牢骚。”
尼姑将面前大碗中烈酒一口饮尽,终究还是觉得这种凡酒喝得不爽利,柳叶眉轻皱,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抱剑剑客。
“你们多向剑兄学一学,这种不骄不躁的性子才能成事。”
剑客闻言后无动于衷,只有怀中的宝剑轻颤回应。
武士和壮汉对视一眼,皆不再理会看着娇俏,实则无趣的尼姑,而是凑到一起玩起了猜拳。
尼姑见状,只能擦擦樱桃小嘴边的残酒,扭头望向窗外的风雨和行人,口中轻念起佛门的诸多戒律:“不杀生,不邪yín ,不聚赌,不饮酒……”
这四人自然是薛英俊派出寻找阴阳鱼龙的队伍之一,像他们这样的小队,在沧澜城还有两支,分别在城里不同的方向搜寻。
四人中实力最强的,是看似娇滴滴的尼姑,她一身金刚不坏法身早已在几年前修遍了全身,身上除了九窍和肚脐这十处罩门外,神兵刀刃不能破,等闲法术不能伤。
武士是从别国流浪到碧波海的一只妖兵,没人知道他是被哪种法术祭练出来的,只知道他身上一套达到中阶的甲胃神兵永远不会脱下,防御能力极强。
壮汉修炼的则是一门螳螂双刀法,手中一对大刀威力堪比中阶神兵,善于强攻破敌。
至于最后的一个所谓剑客,真正的剑客是他手中成妖的宝剑,抱剑的青年实则只是一个被剑妖控制的傀儡,这只妖怪因为需要进食大量的金铁矿物,才投入了财力丰厚的薛英俊麾下。
四人全都有四阶的实力,再加上分散在城中的另外两队人手,可见薛英俊手中力量的强大。
就在四人以为,今天又要在酒楼里厮混一天的时候,一直看向楼外风景的尼姑却突然双目一凝,目光锁定了河对岸一个步履匆匆的人影。
身高体壮,虎头虎脑,虽然在龙界时,这个男人不是自己追的那一路贼人,但他们在得手阴阳鱼龙分开逃跑时,自己看到过这张脸,他就是贼人之一。
尼姑只一眼就将这个人的样子印进了心里,她微微偏离视线,一把将手里的酒杯握成粉末,俏脸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低声对同僚们说道。
“兄弟们,那个小神棍说得竟然是真的,鱼龙果然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了,立功的时候到了。”
对于五感敏锐的修士而言,视线中突然有人看向自己,是很容易被察觉的。
几人都是老江湖了,并没有听到声音后立马转头向窗外看去,而是等待尼姑的指令,直到那个身影快要消失在窗口中时,尼姑才起身带队向楼下走去。
在下楼的过程中,尼姑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在其上的一个按键上重重按下,发现目标的消息就成功传递到其他两队人马手中,他们会根据令牌的定位迅速赶来会合。
四人走到酒楼的一楼大堂门口,尼姑望着已经走到远处的人影说道。
“龙界开启已经过了几天的时间,鱼龙未必还在他身上。我们先跟上他,一路跟踪到他们的老巢,等人手汇合之后再将贼人一网打尽。”
之后,四人中三人就在酒楼中继续站立不动,只有剑客一人走出酒楼,远远的钓在那人身后追踪起来。
即便在修士随处可见,打扮奇异者众多的沧澜城里,尼姑、武士、壮汉三个人的外貌和衣着都能算的上引人注目,只有剑妖控制的这个形象普普通通的剑客最适合追踪。
直到追踪目标完全消失在几人视线里,他们才根据武士提前喷在剑客身上的体液,循着体液的味道,缀在稀疏的人流里渐渐远去。
而在这几人走远之后,旁边小巷里一顶落地许久的轿子,才在无声中起轿,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朝同一个方向前行。
轿中。
满头白发的柴龟龄,对刚才所见的一幕若有所思,他背后的漆黑龟壳上,一幅繁复的卦象排列其上。
“我昨日就为自己卜了一卦,结果算出的是非运之相。此卦可解为:沉浮不定,吉凶难辨,若明若暗,大成大败。看来我今日的吉凶难测,是落在了薛英俊的追捕上,和今天见的那个年轻人关系不大,但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
天空飘洒的小雨,将沧澜城的空气冲刷的格外清新。
大股大股的空气被以匀速吸进鼻腔,人类的体味、路过女人身上的胭脂味、骡马屎尿的味道、午时民居中的饭菜香味……纷繁的味道全部通过灵敏的鼻子转化成可以被人类理解的概念。
混杂其中的气味大多都是无用的,不值得黄飞虎在其上浪费精力,只有印象最深刻的两种味道在鼻腔中不断徘回,为自己指引方向。
那是今早遇到的那一男一女的体味,黄飞虎在其中嗅到了龙独有的那种味道,他们一定也是修习化龙九法的修士。
遵循着气味的指引,黄飞虎走在沧澜城的街道上,穿行过一个又一个坊市的城门,最终从城南的左一门离开了沧澜城,进入城南原野中的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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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之后,没有了城里的诸多约束,黄飞虎放开脚步大步狂奔起来,全开的速度却没有拉近和那两人的距离,通过鼻中气味的新鲜程度,黄飞虎确定他们在出城后也加快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