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厅内鸦雀无声,即使是深受谢玄礼信赖的盛永安和桥雨均是大气不敢出。反倒是凌铮开口道:王爷何必因为个贱人动怒?王爷英明神武,内修外攘,是我大楚之福。谢玄礼深吸一口气,道:把白雅带来。白雅同样是神情憔悴,却比顾永捻好上不少,至少衣衫整洁。他不会武功,本事全在药理之事上,被天机营包围时干脆束手就擒,并无反抗。他看到谢玄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讶然道:谢礼?你怎么在这里!沈予风呢?!桥雨轻笑一声,白公子,你还看不明白?桥雨,我红灯门自认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吃里扒外,欺师灭主,你桥雨站在谢玄礼身侧,用十足迷恋的眼神看着对方,白公子误会了,桥雨至始至终只属于王爷一个人。王爷,你是白雅如梦初醒,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玄礼,你就是摄政王?白雅,当日你将本王从强盗手里买入,也算是救了本王一命。谢玄礼慢条斯理地说,在百花楼,你也未曾逼迫本王白雅虽然他献给沈予风,后者也并未强迫他,两人发生肌肤之亲时谢玄礼也算是半心甘情愿。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本王身上试药。白雅抿嘴不语,散落在胸前的发丝凌乱中带着几分雌雄莫非的美感。试药一事,本王只要你一只眼睛。白雅反唇相讥,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王爷的大恩大德?白雅,本王领教过你的医术,确实不同凡响。你若想留着自己的项上人头,只要你愿追随本王,本王倒也可以与你一条生路。白雅冷笑一声,王爷可知道,红灯门门主是抚养我长大的师父?我知道,但我也知道红灯门人可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江湖豪杰,尤其是白公子你。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罢?谢玄礼循循善诱,红灯门给你的,本王能给你更多。除非,你想守着百花楼过一辈子?白雅凝视谢玄礼良久,才道:王爷留我一条命,想必是担心身上的长相思无人可解吧。谢玄礼微微颔首,不错,这确实是原因之一,毕竟宫里的太医对这种西域秘药说不定还没白公子了解。但你别忘了本王的身份,想要找人解药,什么人找不到?见白雅没有立刻拒绝,又道:白公子可以好好考虑一番,不过这只眼睛,本王还是要先收下的。白雅被带走后,谢玄礼本想歇息进食,又有一名暗卫来报,王爷,临王殿下求见。第29章谢玄礼面色不虞, 像是没有听见暗卫的汇报,侧身对桥雨道:你给本王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桥雨眼睛一亮,又喜又有些羞涩,桥雨曾经在塞外生活过,那里的牧民逢年过节都会烤上整整一只羊,羊肉味清香扑鼻,颇为适口, 别具一格,希望王爷会喜欢。谢玄礼闻言点了点头,走罢。盛永安面露难色, 王爷,那临王殿下见谢玄礼充耳不闻,他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想和凌铮交换一下眼神, 却发现后者眼神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禁有些奇怪。凌铮是摄政王身边的老人,两人几乎是一同长大,他似乎就是为王爷而生,就像是一把眼中只有主人的剑, 即使主人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凌铮从来就不需要思考,现在是什么事情困住了他?几人跟在谢玄礼身后去用膳。这里毕竟不是王府,稍微值点钱的东西也被一扫而空, 条件实在简陋,连谢玄礼用餐的桌子都是从红灯门弟子房内找出的,好在他不是娇气之人,失忆期间什么苦没吃过,并不在意此些。烤全羊外表金黄油亮,外部肉焦黄发脆,内部肉绵软鲜嫩,谢玄礼撕下一大块羊腿,慢条斯理地吃起来,他一袭白衣,薄唇轻启,面如冠玉,就好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堕入凡尘。味道不错,谢玄礼道,阿彦若在,定会喜欢。桥雨的目光越发温柔,带着十足的迷恋看着谢玄礼,那等回京,桥雨再烤一只,王爷带入宫中献给皇上可好?谢玄礼微微颔首,又撕下一块羊肉,便听凌铮道:王爷,羊肉性温,有助元阳,益精血之效,王爷现在不宜多吃。谢玄礼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他身上长相思的药性未解,虽说在白雅的医治下许久未发、情,确实还是需要加以注意。临王呢?盛永安道:回王爷,临王殿下还在外面等候。让他进来罢。谢玄文大步而入,他好似大病初愈的模样,身形单薄,面颊消瘦,双眼下一圈淡淡的青涩。见到谢玄礼,他喉咙微动,鞠躬行礼,皇兄。三弟,许久不见。谢玄礼神情寡淡,看不出喜怒,三弟不在南疆好好待着,跑到红灯门来作甚?此次玄文南行本就是为寻找皇兄的下落,既然得知皇兄正在红灯门,玄文岂有不来的道理?谢玄文佯装镇定,他一路上山,每向前一步,心里也更焦急一分,仿若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注入了心里,煎熬得忍受不住。谢玄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王这次前来红灯门只是临时起意,三弟又是如何得知的?谢玄文不亢不卑,玄文不知,我当时身在南疆王府,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告知了皇兄的下落,我才日夜兼程赶来。哦?三弟收到的信究竟是告知本王的下落,还是一封求救信?谢玄文沉默良晌,自知瞒不过谢玄礼,承认道:两者皆有。谢玄礼定眉定眼地看着谢玄文。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但他们都是话不多的性格,他幼时都跟在母后和皇兄的身边,而由淑妃所出的谢玄文和贵妃独子谢玄乐走得极近,故两人虽是兄弟,交流却不多,感情也颇为淡薄。可谢玄文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三弟,现你已知道本王安然无恙,回京复命去罢。谢玄文不为所动,直直地在谢玄文面前跪下,皇兄三弟!谢玄礼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红灯门,马上回京。我知道皇兄是为我好。谢玄文垂着双目,看上去比女子还要楚楚可怜,但若我什么都不做,我良心不安。你能做什么?谢玄礼怒极反笑,你以为你向本王求情,本王就会放过红灯门,放过宫夕?谢玄文不明白为何谢玄礼在红灯门一事上如此执着,皇兄,红灯门究竟做了什么,你要将他们斩尽杀绝?做了什么?谢玄礼冷笑道,通敌叛国,该不该灭他满门呢?谢玄文怔怔地瞪大眼睛,通敌不,怎么可能!红灯门不过只是一个三弟,谢玄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给本王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当真认为宫夕和你保持某种关系是因为他心悦你?你未免太天真了。谢玄文耳边嗡地响了起来,他脸色骤变,眼神再不复方才的隐忍坚定,变得狼狈不堪。恍惚中,他听见谢玄礼冷漠道:说及此事,三弟也脱不了干系。本王现在不欲为难你,一切等回京之后再做定夺。你不要逼本王,下去吧。谢玄文依旧愣愣地跪着,谢玄礼看不下去,冷哼一声,拂袖而走。天色已晚,谢玄礼不欲回屏阳村,便在红灯门歇下。桥雨主动担起了贴身侍女的职责,服侍他沐浴更衣。出浴时,谢玄礼微微一晃,险些踩空,好在桥雨动作及时,将他扶住。王爷?王爷可还好?谢玄礼只觉双腿无力,只当自己是劳累过度,无妨,你去休息吧。王爷,桥雨欲言又止,鼓起勇气道,红灯门已灭,桥雨桥雨可不可以跟着王爷回府?谢玄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很想去京城?桥雨只能伴在王爷身边。谢玄礼颔首,可以。桥雨看起来像是极为惊喜,桥雨叩谢王爷!不必,谢玄礼一阵头晕目眩,只想上床休息,下去罢。本以为歇息一番身体的不适就能好转,可谢玄礼小憩了片刻,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辗转不安,全身上下都冒着热汗,身下某处传来奇异的瘙痒感。他猛地坐起,来人!凌铮立刻推门而入,王爷有何吩咐?把白雅叫来。回王爷,白公子他刚刚被挖下一只眼,目前正昏迷不醒。谢玄礼气息越发混乱,可恶王爷?凌铮一步步走近床榻,王爷可还好?他看着谢玄礼,伸出手触碰对方的额头,那手掌一碰到谢玄礼,他就像被烫着一样,身体顿时酥软下来,嘴里溢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凌铮眸色一沉,王爷?男人的气息让谢玄礼身体里的火越烧越旺,已让他承受不住。他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本王命你命你替本王解药这凌铮大惊,一退好几步,属下,属下不敢!谢玄礼咬牙切齿道:让你过来就过来!你敢抗旨?王爷,属下断然不敢做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啊!本王恕你无罪王爷不可,不可啊!少废话!谢玄礼已是忍无可忍,你抗旨本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凌铮默默地看着正在床上挣扎的谢玄礼,王爷为何要如此为难属下?他再次走到床边,将人抱在怀里。那一刻,谢玄礼就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死死地搂住那人的脖子,不禁发出一声嘤柠,嗯,给我凌铮轻笑一声,我都被王爷弄得不举了,怎么给王爷?谢玄礼一愣,强迫自己清醒,你、你是凌铮上了床,将谢玄礼压在身下,不过王爷莫急,就算不用那处,我也一样能让你快活。滚,滚开!谢玄礼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沈予风!你又骗我!你男人俯身用力堵住谢玄礼的嘴唇,后者神智昏聩,被拖入无边的欲海之中。晨光乍破,谢玄礼睁开眼,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布满了青紫的吻痕。他环顾四周,满室清光,空无一人,昨夜的一切就好像只是做了一个旖旎的梦。但他知道那不是梦。沈予风又骗了他,他没有去取那情郎的眼睛,反而顶着凌铮的身份与他一起回到红灯门简直是找死!谢玄礼眼里一片阴霾,急急地下床,却又因为腰部的酸软瘫了回去,不由气急败坏道:来人!盛永安走了进来,脸色甚是难看,来人!凌铮呢?谢玄礼语气森冷,带着显而易见的杀意,把他给本王带来!盛永安单膝跪下,回王爷,一早就没看到凌大人的身影,属下这就去找。不用了,谢玄礼已是极怒,声音都在颤抖,去看看地牢里顾永捻等人还在不在。第30章果然不出谢玄礼所料, 除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白雅,地牢里关押的红灯门人全部不知所踪。盛永安知道后脸色极差,一滴滴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低落,气愤和恐惧犹如狂潮一般涌上他的心头。这是天机营建立以来第一次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所有人都在责难逃,他作为首领,更是首当其冲。他紧握双拳, 深吸一口气,带着天机营主要成员去谢玄礼跟前负荆请罪。盛怒过去,谢玄礼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冷静, 喜怒难辨。盛永安本认为自己难逃一劫,没想到谢玄礼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去受五十大板。天机营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家王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宽宏大量了?殊不知,谢玄礼自己也明白, 这次的疏漏,他是最难逃其咎的一个。他不该对沈予风动真心, 不该情不自禁地在他面前放松警惕,让其有机可乘。更不应该一次次地退让,给他机会,放虎归山。一想到沈予风, 浓烈的爱恨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谢玄礼的心生生撕碎。自从武帝去世,他还从为如此失态!南疆的世子也好,太后的亲弟弟也好, 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那个人握在手心,生死随他!很快,天机营在屏阳村一间荒废许久的屋舍里找到了昏迷许久的凌铮。凌铮苏醒后,第一时间上山请罪,谢玄礼同样没有苛责他,甚至都没见他,就传话命他先回羌州待命。谢玄礼自己也颇为郁闷纠结,毕竟在他发/情的那晚,沈予风是顶着凌铮的脸同他欢好。现在再见到那张脸,他只会再次想起自己的愚蠢荒唐。沈予风救了红灯门等人,如今一走了之,下落不明,是算准谢玄礼暂时不会对南疆王府出手,毕竟前有掌管朝政的太后,后有南疆十万铁骑,谢玄礼再如何愤怒也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很快,谢玄礼就发布命令,回京。同时,他把天机营的大部分人手都留在了南疆,其中一部分人暗中监视南疆王府的一举一动;另一部分的人则继续寻找宫夕和沈予风的下落,无论是生是死,都要将二人带回到他面前。白雅昏迷了三天苏醒了过来,他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的事实,戴上了一枚黑色的眼罩,谢玄礼要带他回京,他既没同意也没拒绝,任其摆布。回京之前,谢玄礼主动见了谢玄文一次。几日下来,谢玄文又瘦了一大圈,不过弱冠之龄,双鬓竟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