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这话头也不知该从何挑起,总是到了口中又被他生生地打了回去。就在他一个人暗暗纠结时,突然听见了谢墨的声音,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许风华也来不及惊讶谢墨是如何知晓他有事要说,不过总归是给了他一个机会。许风华正了正身子,磨磨蹭蹭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请问前辈为何要救我?冥七喝了一口酒,转头看了一眼谢墨,咳咳这不是很明显吗?许风华听得不大明白,只好将目光投向谢墨,一双桃花眼中带着疑问,长眉也不自觉地挑了挑。谢墨不敢直视许风华的眼睛,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拿了酒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整个人格外不自在。许风华却不打算放过他,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谢墨被盯得更不自在,百般无奈下只好硬着头皮开口,你的体质特殊,对药材较敏感。若是不救你,我就少了一个试药人,到底是亏了。他看见谢墨像是要掩饰什么般,端起面前的烈酒一饮而尽,用衣袖轻拭了拭唇。许风华很快就知道谢墨又在嘴硬不承认,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吃了一口鱼肉,饶有兴致地看着谢墨眼睛低垂耳尖泛红的模样。又在嘴硬,明明不舍得本王死,却还要装出一副自私的样子,可你别忘了,到底本王与你同住了两年,你这点小心思啊在本王面前藏不住的。冥七嘿嘿一笑,王爷确实了解我这徒儿啊,把他交给你我也就放心啦!说来这是我这辈子以来做得最正确的一次决定了。想当年,我也是铁甲着身驰骋疆场,那时还年少轻狂雄姿英发,唉!冥七摸了摸自己的头,唉,这一头乌发呀,全都脱完了!谢墨却是怕冥七再继续说下去,像以往细讲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光辉岁月。在冥七还未说出口时就连忙打住,师父,我知道您英勇无畏,您就别旧事重提了,我这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冥七一听谢墨的话又不乐意了,诶,你这孩子真没耐心。谢墨不以为意,问道,师父您这次又去哪了,为何去了足足一年?冥七抚了抚额,看样子有些心烦,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许是过于暴躁,他的胡子又被吹了起来,为师去了莽苍国,提到这个为师就来气,莽苍国国君果然是个好色的种,看了灵熙公主的画像后果断同意与咱们宁国和亲,饶是为师再怎么劝,他也死活不肯听为师的话。许风华在听到灵熙公主时,心里不由得一紧,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前辈说灵熙公主她要去和亲?谢墨见许风华听见灵熙公主后神色紧张,不由皱了皱眉,将酒倒满青瓷小碗,仰头一饮而尽。冥七见谢墨这副模样,为不引起误会,向谢墨解释道,灵熙公主是王爷的表妹,王爷他自小和灵熙公主并上三年前去守孝的嘉亲王走得最近,三人情深义重,王爷关心也是理所应当。谢墨终于松了眉头,暗暗长舒一口气。冥七向谢墨解释完后,又对许风华道,王爷你和我家徒儿离开三天后,宫里就已经令人给灵熙公主画了一副画像送去莽苍国,而这和亲一事已经在两个月前就定了下来。可这和亲之事要对宁朝不利啊,我费劲心思好说歹说,游走于两国,可压根没人搭理我,还把我当成游骗的江湖术士,当时老子就生气了,你说老子这么英明怎么能和这些骗子相提并论呢!呼呼可要气死老子了。许风华又得耐心的哄着冥七,前辈不必担心,既然此事有关国运,那我必然会全力以赴,阻止这场和亲。不过也不知抓到逃犯徐昃昌后可还赶得上阻止她去和亲?冥七掰着手指算了算,应该还赶得上。那师父你之后要去哪?冥七摸了把胡子,恩,傻徒弟,这个还用问,当然是与你们一起住啦!谢墨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听你的鼾声。冥七尴尬一笑,那我住你们隔壁总可以吧!谢墨一脸嫌弃,表情带着抗拒,你的鼾声如雷,十里开外都能听得到!冥七指着谢墨苦恼道,唉,你是我那个可爱的徒儿吗?狗子,你变了,你变得让为师越发得不认识了。冥七竟然还揉了揉眼睛,抹了一把根本就不存在的泪。为师真的好苦啊!呜呜呜第20章 真相冥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许风华收留他,虽然许风华着实未见到冥七的眼泪,但他最终还是心软同意了。反正他也不在意旁边再多一人。至于鼾声,他睡得死,眼睛闭上,将布衾往头上一蒙,什么声音都不会再听到,完全与世隔绝。回到客栈时已经天黑了,三人一道上了二楼。谢墨推开房门正要进去,冥七突然拉住了他。只见冥七摸了把胡子仰头冲他惭愧一笑,徒儿,你不会怪我吧?谢墨的脚步顿住,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许风华的房间,耸了耸略显消瘦的肩,云淡风轻道,他没事就好。冥七深深地叹了口气,拍了拍谢墨的肩膀,好徒儿,为师会帮你的!谢墨并未将冥七的话放在心上,果断进了房间,面无表情地合上门,将冥七拒之门外。他也不在意门外冥七的嘶吼和狂乱的捶门声。徒儿,你就是这样报答为师的么?你你好狠的心啊!冥七喊了没多久,对面以及隔壁的房门便被人打开了。对面的房间走出一个中年男人,皱着一双浓眉粗声粗气地不耐烦道,喊什么喊?吵死人了,还不去安歇!隔壁另一个中年男子也黑着脸将冥七骂了一通。冥七吐了吐舌头憨憨一笑道了声得罪,蹑手蹑脚地回了许风华的房间。夜深,房间内回荡着阵阵鼾声,时高时低,时起时伏,时有时无。由于这声音穿透力极强,饶是许风华躺在榻上用布衾捂将头捂个严实也实在是难以入睡。辗转反侧之际,许风华恍惚间又听到几声诡异凄森的猫叫声。他的背后陡然一凉,额上也在不知不觉间布满密密的冷汗。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唉,本王只想好好安歇一晚怎么就这么难呢!门口处传来细微的动静,紧接着许风华便听到门被人打开的声音。他更加慌乱,手在榻上慢慢摸索着,终于让他在一旁摸到了匕首。许风华拿过匕首,紧紧攥着它。手心里的冷汗也将匕首手柄打湿,拿在手中有些黏糊糊的。耳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很显然刺客正向榻边走来。许风华平躺在榻上,右手握着匕首,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匕鞘,露出寒光锋锐的匕首。他用手指将匕首向上推了推,使匕首能藏在袖中而不被人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容不得许风华多想,若他再不引开刺客,怕是连身旁的冥七也要遭殃。许风华直直地坐起身子,下了榻,像是没看见刺客一般直直向门口走去。刺客在一旁蹲着身子,看着许风华能耍什么花招。他暂时也不好轻举妄动,但也不能放松警惕。黑夜中刺客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许风华的背影。眼看着许风华到了门外,刺客轻手轻脚的跟到门口。却见到许风华去了隔壁房间。刺客不知道许风华是不是已经发现他了故意假装没看见他去隔壁房间找人帮他,但不消片刻这个顾虑就被打消了。因为许风华一个人回来了,身边并未见带什么人。刺客放下了心,跟在许风华背后,慢慢拔剑出鞘。剑尖在月光下一晃,泛出阵阵森寒。剑尖抵向了许风华的背后,许风华登时转过身子,刺客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许风华反手撒了他一脸的洋金花粉。没来得及屏住呼吸,刺客就被这异香钻了鼻,晕晕乎乎地倒了下去。谢墨随即走了进来,不知从哪里拿的绳子将刺客绑了起来。许风华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并未带绳子,客栈里也没有绳子,你从哪找到的绳子?谢墨在刺客的背后用绳子打了一个蝴蝶结,沉着声道,什么绳子?这是我的玉带!许风华惊讶之余不忘称赞谢墨,谢墨,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谢墨收了手,将刺客提起来放在墙角里,废话,若不是我还有脑子,将洋金花粉给你护身,你这小白眼狼怕是要被人杀了!许风华抿了抿嘴,看着谢墨担忧的样子微微一笑。他摸着黑点燃了烛火,房间顿时亮堂了起来。谢墨这才注意到耳边一直在响的呼噜声,他瞟了一眼在榻上睡姿不堪入目的冥七,推搡了冥七一把,都快被人杀了,还睡得这么死!没想到冥七还未醒,反倒是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起来。谢墨没再去理会冥七,他坐在榻边,眉头一皱,思忖道,我怎么感觉他是冲你来的?你怕猫,刺客便以猫之名来杀人,但他又为何要杀那无辜的四人?许风华坐在他旁边,心不在焉地听着谢墨继续自问道,莫不是为了掩饰他的目的,以此来让我们放松警惕?还有上一次陆海被刺,我总觉得像是有人故意嫁祸于我们,这一切,似乎都是在针对我们,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谢墨抬眼看着许风华,扯了扯像是失了神的许风华的衣摆,喂,白眼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许风华不假思索地摇头,道,不知道,本王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就等他醒过来再问问他也不迟。谢墨将目光转向墙角窝着头的黑衣刺客,迟疑了片刻便朝着刺客走了过去。他伸出食指轻轻抬起刺客的下颌,仔细打量了一番刺客的面容,面容算是清秀,可这个男子他确实不认识。谢墨转头问身后的许风华,白眼狼,你认识他吗?不认识。谢墨知道再问也是多余,皱了皱眉直接上手在刺客身上摸了起来,企图能找出一丝线索。谢墨的手停在了刺客的胸膛前,用力捏了捏。许风华吓得眼睛一闭,不是,谢墨你趁着人家晕倒想干什么呢?谢墨瞪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谢墨的手伸入刺客玄衣襟中掏了又掏,许风华不忍直视,用宽大的衣袖挡住眼。直到谢墨拍了拍他,拿着一块令牌站在他面前。谢墨手中的令牌在雀跃的烛光下闪闪发亮,连带着刺眼的金光。谢墨仔细打量了一番,令牌上雕有蟠龙,下面书了密密麻麻的道教符文。谢墨紧握着令牌若有所思。蟠龙图案一向只为皇帝专用,且这令牌看样子是用电击枣木所制,也唯有皇帝才能以此令下命,这么说来,这刺客是奉了皇帝的命暗中来杀许风华。他记得许风华与许风齐的关系一向和睦,怎么也不会到这种非得自相残杀的地步。可有令牌在此,他又不得不信。谢墨手中的令牌突然一空,他不再多想,只时刻注意着许风华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是,许风华拿了令牌后只扫了一眼,似乎并不惊讶,反而冷静道,我就知道是他。谢墨这才明白过来许风华之前说的那句话,他是我最信赖的人。原来许风华早就怀疑许风齐了,只是一直不敢肯定而已。许风华转身坐在榻边,像失了神一般目光涣散,这就是本王的好哥哥啊!就因为本王目睹了他是如何登上这个皇位的,他就想尽办法赶尽杀绝吗?在京城时他就派人暗中刺杀本王,好在本王睿智才没有让那些刺客得手,可没想到到了宫外依旧不肯放过本王,亏得本王年幼时还在他生辰那日为他折了一整宿的香花,还不顾母妃的劝阻毅然地在寒冬腊月里只身一人陪他去庙里祈福本王真是瞎了眼了!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往花里撒药粉,推他入冰湖呢!唉,好人难当啊!谢墨听着许风华的话心里越发不舒服,他一手捂住耳朵,一手从袖里掏出一包东西扔给许风华,转身走向刺客身旁,回来时候买的,五香味!许风华接过谢墨扔过来的物事,打开一看,原来是瓜子。满满的五香味扑面而来萦绕鼻尖,勾着人的食欲。你有银子?谢墨蹲在刺客面前回道,没有。许风华立刻停止了将瓜子塞入嘴里的动作,骇然道,你偷的?谢墨淡淡回了一句,从你衣服里取的银子!许风华:这么直接?这么理直气壮?谢墨认真地上下打量着刺客,还是难以捉摸刺客与张子浩的关系。若说张子浩与刺客有关系,也就是说他与皇上有关系,可皇帝为了天书灭了丞相府满门,怎么说张子浩也该与皇帝有仇才是,怎么会帮着皇帝害人?小白眼狼,你说那四个人是不是这个刺客杀的?那这个刺客又和张子浩有什么关系?许风华吃了一口瓜子,走到谢墨身边坐下,悠悠道,还记得我今日在酒楼里对你师父说的话吗?谢墨细细回想了一番,恩,你说张子浩认为张府被灭门是拜我们所赐?许风华点头,没错,但张子浩还说要我们去雁水亭找他。谢墨恍然大悟,接道,那么就是说张子浩并不急于这一时,他的目的是让我们去雁水亭,想必不会派人让我们现下就死。而此人,却似乎早有预谋,特意挑在我们最大意之时,趁虚而入。他的目标是你。许风华揉了揉谢墨的头,不错啊!所以呢,杀了那四个人的是这个刺客,许是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直冲我们而来,他才拉了四个人做掩,又特意挑在张子浩刺杀失败之后,让我们先入为主认定张子浩才是凶手。谢墨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小白眼狼啊,我就知道你不简单,表面上像一个只会好吃懒做没有脑子的王爷,但这暗里心思明透细腻,可真让人看不透。许风华又拿了一个瓜子,低着头慢慢剥开壳,闻言嗔道,你懂什么,这叫大智若愚。来,张口!谢墨倒没张口,一把拿过许风华手中的瓜子仁吃了下去,听见许风华问道,你说这个刺客怎么还不醒?难道是我药性重了?谢墨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我们说了如此之久,按理来说早该醒了才是。我看看谢墨伸手抬起刺客的下颌,只见那刺客面色苍白至极,血色全无,双眼紧闭,嘴角慢慢流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