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么?”周君鹏不想再谈论扫兴的问题,淡笑间露出洁白的牙齿,林海海其实很喜欢这类型的男子,温柔中不失阳光气,成熟间可见单纯天真,以前的李君越就是这样的类型,不过自然他去了做无国界医生后,便整个人变得沉重起来,心里像无时无刻压着一座大山。她知道他这些年必定经历了不少,做医生其实要比任何一个行业都要辛苦,不能轻看生命,也不能过于重视,否则将陷入一个瓶颈找不到出路。轻看,就是不尊重生命,过于重视,便看不透生死,那每日面对那么多的生命离世,内心还能平静吗?“我不挑吃,不过鉴于我是大夫的身份,我会建议大家尽量多吃健康食品,瓜果蔬菜便是最好的选择,适当配一点肉便可!”林海海职业病发作,三句不离本行!周君鹏轻笑出声,“那我主随客便吧,听大夫的话总没错!”林海海淡笑着,隔壁总有一道鄙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是刚才望江楼的老板?他似乎真的对她怀有有很大的意见,只是她不记得有得罪过这么一号人物,她侧着头细想了一下,确实毫无印象,算了,既然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放一边吧,这是她的习惯。“你说有事和我谈,是关于哪个方面的?”林海海记起他在医院说过的话,便出声询问。“我听人说你买下了东山全部废置的山头,用来种植药材是吗?”周君鹏为林海海倒茶,不动声色地探问。“是的,也因为如此,我的存款不见了一大截!”林海海心疼地说,脸上却是宽慰的淡笑。“钱财乃身外之物,林大夫言笑了!”周君鹏自然知道她说的心疼只是虚言,她要是果真心疼钱财,就不会赠医施药,大批地救助穷苦百姓,外间说她是活菩萨,她当之无愧!而在隔壁偷听的南宫子轩却不禁露出鄙夷的神情,林海海清晰听到一声冷哼,心里纳闷不已,本以为这南宫子轩是个疏狂豪爽之辈,想不到竟是个断章取义,妄自臆测之徒,心中不禁大失所望,想来那些名画也不过随意炫耀显摆,故作文人姿态罢了。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心做善事,更何况他对她也心存厌恶和偏见,自然是不会听信她的计划,反而会以为她是骗财之人。菜上得很快,清清淡淡的四菜一汤,居然都是她爱吃的家常小菜,其实她说不挑吃,事实上挑吃得很,尤其现在有孕在身,不是极爱的菜她根本吃不下,这顿饭,她本来也没打算能吃饱,想不到这周君鹏倒是知道她的口味,她对这周君鹏的好感便有增多了几分。“其实你的医馆根本用不了这么许多药,你大量种植,有何用途?”周君鹏其实并不想谈这个问题,难得和她静静地吃饭,不想被这些世俗的烦事扰乱二人的好兴致。只是他争取接近临海医院,便是用这个为理由向王爷争取的,岂能不套点消息回去,否则只怕暴露了自己的心事,王爷是何许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卖钱啊!现在的药材市场交易惨淡是有有目共睹的,我当然要乘势大捞一把了!”林海海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说。“林大夫说笑了!”他看到她眼中的戏谑,精明地回避他的问题,其实他也不期望能套出什么消息,他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纯粹。他只想结识她,能和她像此时般谈谈笑,说说话便已心满意足。“听人说,你的泰裕钱庄在全国很多分号吧!”林海海为他夹一条菜,有些献媚地问。“恩,确实是!”他淡淡地应道,脸上并无骄傲的情绪。泰裕钱庄在全国较大的城市都有分号,正确来说,掌握着全国的经济命脉,一旦裕泰钱庄倒闭,祸及整个市场经济和小家百姓的生计,林海海顿时醒觉起来,只是脸上却依旧淡然平和。时间在静静流淌,饭桌上两人各怀心事,却又相处融洽,而在另一间房里偷听的南宫子轩,却对林海海又增添了几分厌恶。饭后,周君鹏坚持要把林海海送回医院,医院又即将繁忙起来,林海海抱歉地对周君鹏道:“真不好意思,连招呼你喝茶的时间都没有,你自便吧!”周君鹏淡淡笑着,深邃的眸子盛满依恋,“我也有事情要忙,先告辞了,有时间再聚吧!”林海海笑着挥手,“清风,送客!”清风从边上出来,客套地拱手:“周少爷,请!”周君鹏转身离去,林海海的脸却在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这周君鹏是敌是友?如果是敌,那情况是大大不妙。明月上前说:“师傅,病房的病人请您去一趟!”林海海一愣,心底有种悲痛逐渐荡漾开去,他找她,是要走了吗?她微微颔首,抬起艰难的步履,向病房走去。“皇兄,你找我?”她艰涩地问,伪装的笑容却僵硬起来。“朕想回宫,他们说只有你批准了,我才能走,所以朕找你!”他面无表情地说,波纹不兴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哀乐。“你还不能走,伤势不宜移动,还是住两天再看吧!”林海海维持着大夫的口吻说只是神色间已略显焦急。“不必了,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以往都是这样,就算再重的伤,朕还是一样坚持上朝,这点小伤,于朕根本无碍!”唇畔牵扯出一丝讥讽,清凉的眸子有某种伤痛在泛滥。林海海的心像是被刀子轻轻划过,引起一阵阵尖锐的痛,她看着他,慢慢地走近他,脸色痛苦地说:“可否当为了我,先把伤养好再走?以往如何,我不知道,如今,我不想你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为我珍重好吗?”他狠狠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为何总是这样?狠狠地给了我一刀,然后给我敷药,然后再给我一刀,再给我上药,当我发现希望的时候,却又是狠狠的一刀,你觉得我能承受几刀?你觉得我能承受几次你的反反覆覆?其余的事情,我不想理,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吗?我抛却这江山,和你退隐山林,你可愿意?”林海海如遭雷击般,定定地站在不动,全身上下既酸又麻,还有一种心痛逐渐渗透,她看着他哀伤的眸子,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杨绍伦的心在逐渐冷却,那日的誓言仍历历在耳,她说,假如有一日他抛下一切跟她离开,她必定跟他海角天涯去。如今,如今她一副震惊的模样,却迟迟不点头。他原本以为她连迟疑都不会有,原本以为她希冀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原本以为她会狂喜跳起来抱着他,结果,她沉默,这沉默比世间任何的利刃都锋利,他甚至不敢想象以后该如何面对血淋漓的伤口。“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艰涩的话出口却惊觉残酷不已,事实上他们唯一的出路便只有离开,江山社稷他能放弃,骨肉亲情他能抛下,只为日夜守在她身边,白首不相离,她是基于何种考量而毅然拒绝?她恨自己这个时候的冷静和理智,事实上,她日夜期盼的便是能和他退居世外或者隐于闹市,只是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朝政混乱,民生无依,战祸将起,他此时走无疑是不义不孝,昏君所为,她如何忍心要他为了她而沦落为昏君?况且就算他此时愿意和自己隐退,内心始终牵挂这家国天下,以其终日郁郁不快,倒不如此刻把一切交还上天安排?“你爱我吗?”他手紧紧揪住被褥,竭力控制那汹涌而出的心痛,双唇微微颤抖,深邃的眸子此刻蒙上一层哀伤,声音极尽温柔。“我爱你!”她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那你愿意跟我走吗?”一丝希望隐隐跳跃于灰色的眸子里,他换了一个方式问她。她依旧是沉默,沉默!他紧紧握住双拳,冷冷地看她,眸子里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慢慢蒙上一层寒冰,“出去,我以后也不要再看到你!出去!”他隐忍地说。林海海抬起头,满目哀伤,雾气在凝聚!“出去!出去!陈落青,把她赶出去!”他忽然像疯了般大喊,把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部掷向她,火焰般的眸子冷冷地盯着她,脸上写满悲伤和不可置信,下巴倔强地抬起,胸口有鲜血流出,他丝毫不理会。林海海咬住唇,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痛得无法呼吸。陈落青冲入来,见此状况连忙按住杨绍伦,对林海海大喊:“过来帮他上药啊!”“不用,落青,我们回宫!”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对陈洛青宣布。“不可,先处理了伤口!”陈落青俊眉蹙起,担忧地说。“朕说不必,走吧!”杨绍伦忍痛落地,披上袍子,径直走了出去,陈落青连忙上去扶紧。林海海触及他眸子的冰冷,脸上的泪簌簌落下,退立一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此时还能说些什么。他忽然回头看着她,冷然问:“林海海,你由始至终都没想过跟我走,对吗?”闪电般的痛楚瞬间俘虏了她,她摇摇头,哽咽说:“我想跟你走,一直都想跟你走!”她盈盈看着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给我时间好吗?”“不,如果你要跟我走,现在立刻就走,我不能再等,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他在做垂死挣扎,他害怕没有林海海的日子,过去一个月,生不如死!他不要再尝试!她摇摇头,咬紧嫩唇,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以致她并没有看到他如死灰般的眸子。“走吧!洛青!以后,朕和你再无任何瓜葛!”绝情地抛下一句话,连同他血肉模糊的心一同抛下,她伤他至深,是他始料不及的。只能仓皇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