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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1)

再往深一点想,一直和他共情的那位宿主,其实就是上一世的自己,他记不起的关于黎绍的事,也仅仅是因为现在的白陌阡已不是原来的白陌阡。正思忖着,忽觉胳膊一凉,低头看时,黎绍已将他的贴身亵衣脱去了。你你你干甚?白陌阡瞬间炸毛,他双手交叉挡在胸前,瞪着眼眸问。给你换身衣裳。黎绍拿起搁在一旁的金线滚边的箭袖白衫。我我我自己来。白陌阡红脸,他拽过黎绍手里的衣裳,蹭蹭从黎绍腿上下去,躲到一旁套衣袖。黎绍没再说什么,向后靠在软垫上,半阖着眼眸,不发一言。白陌阡惦记着黎绍被自己弄脏的外衫,换好之后,他便扭头去看黎绍,琉璃灯下,红衣纤尘不染,衣袖上的勾勒的桃花瓣都栩栩如生,哪里还有半分污点。你什么时候换的?白陌阡凑过去,拉了拉黎绍衣袖问。高人行事,入水不濡。黎绍挑眉轻笑,一看就是没好好读《南华经》。这是来自一个饱读诗书的人对他目不识丁的嘲讽,白陌阡觉得自己的人格尊严受到了侮辱,当下气不忿地抬脚踹了过去。他没穿鞋袜,脚伸出去之后便后悔了,还没开来的及撤回去,便被黎绍抬手握住,轻轻一拽,白陌阡整个人便倒向了黎绍怀里。好好呆着,让师兄抱一会。黎绍捏了捏白陌阡气鼓鼓的脸颊,修长手指在他面颊上流连一番后,转向了白陌阡的脖颈。白陌阡缩了缩肩膀,他沉默了一会,抬眸问:上一世我是不是死的很惨?黎绍垂眸,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眸子漾出一抹笑意,是谁跟我说往时之事不可追的?其实我也不是很好奇,我就是,白陌阡顿了顿,他抬手撩起黎绍的一缕墨发,在指尖缠了一圈,续道:我就是一想到,我死了留你一人在这人世间,两千年你怕是日夜难安。巫山的夜很静,琉璃灯暖黄的光映在黎绍眼底,恍若沉了漫天的星光,淡淡的笑便那么一圈一圈似涟漪一般漾开,别想那么多,区区两千年而已,等你绰绰有余。心头一暖,白陌阡抬臂搂住黎绍的脖颈,借力坐起来,吻了吻黎绍淡色的薄唇。黎绍怕他摔下去,圈住腰身往怀里带了带,勾唇低声道:腰不疼了?白陌阡脸一红,后腰黎绍手搭着的地方立刻窜出一股酥麻感来,他抿了抿薄唇,凑到黎绍耳畔道:荒郊野岭的,咱们这么做不合适。黎绍挑眉,捏了捏白陌阡的腰,说道:不合适还一个劲往我身上蹭?白陌阡痒得直往一边躲,被黎绍掐着腰逮回来摁在怀里训,口中连连讨饶。两人正闹腾着,忽听外头由远及近传来一连串脚步声,白陌阡眼眸一凛,倾耳细听两三秒后,爬起来撩开了帘子。白雾中,一只红色的灯笼缓缓朝这边移过来,就像是地狱恶魔的一只眼睛,在无尽的深渊中远远凝视,白雾罩在灯笼上,晕开一层浅薄的光。哒是脚踩在地面的声音。白雾退散了些。一群身着锦绣华裳的豆蔻少女手持红灯笼,排成一列,整齐划一地朝马车走来。第30章 少年荒郊野岭怎么会有少女?还成群结队,脚步整齐划一?白陌阡顿觉不妙,他扭头看向黎绍,后者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动。脚步声越来越近,衣袖间的摩擦声也清晰可闻,白陌阡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一缕红光闪过来,红灯笼出现在了窗外,接着是走在最前头的少女,白陌阡的手心沁出汗来,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少女,提防着她的突然袭击。车窗很窄,一晃眼,少女便提着灯笼走了过去,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的锦衣少女从窗前走过,她们面容庄重,目不斜视,步调整齐地越过马车,朝前继续走着。白陌阡指了指车外,轻声道:我想出去看看。别走太远,就站马车旁边。黎绍略一点头嘱咐。好。白陌阡将鞋袜穿上,弯腰跳下了马车。在马车旁站定,白陌阡顺着少女前行的方向看去,白雾太浓,除了近前的景色被灯光照亮之外,再远处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提着红灯笼的少女很快便钻进了白雾中,只剩下一抹朦胧灯笼红光。白陌阡犹豫了一下,抬腿快走几步追上末尾的一名少女,跟在她身后往前走。他想弄清楚这群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队伍前头传来哗啦的水声,将脚步声冲淡了一些,白陌阡猛地抬头,止住了脚步。缭绕四散的白雾中,他看见这群少女渐次走进了沼泽中。最前头的那名少女半个身子都已经没入,手中的灯笼闪烁了一下,暗绿色的污泥缠上去,缓缓将微弱的光包裹住了。白陌阡愣在原地,窒息感涌上来,他张了张嘴,一声也发不出来。手腕被人握住,一股暖流从指尖淌过四肢百骸,白陌阡回头,正对上黎绍的眼眸。就知道你不听话要乱跑。死寂中黎绍的声音恍若天籁,白陌阡猛然回神,他喘口气,指了指沼泽,嗓子有些哑,她们......沼泽......她们进了沼泽!正说着,沼泽中央突然传来沉闷的咕嘟声,白陌阡回头,笼罩在眼前的白雾渐渐散去,待看清景象,他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缓缓从沼泽底部冒出来,乌黑的长发散披在身后,面如冠玉,眉目俊雅,周身浮起一层淡淡的白光,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男子的臂弯上托坐着一个体形娇小的少年。少年不着寸缕,蜷缩着身子靠在男子怀里,如凝脂一般雪白的肌肤,看得人想伸手触摸,相貌也是极美的,半张脸藏在墨发间,薄唇红润,如出水芙蓉。白陌阡身形巨震,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了黎绍怀里,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那少年长得和自己竟然一模一样!站在沼泽中央的男子看了白陌阡一眼,缓步走出来,启唇,声线低沉,恍若玉石碎裂之声,终于来了?等你们很久了。白陌阡心底泛起一股恶寒,他看着男人怀里的少年,哆嗦着开口,这、这是话还没说完,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偏头,弯腰猛烈地咳嗽,抬袖去擦时,才发现咳出的都是幽绿色沾着血丝的污泥。黎绍将白陌阡搂在怀里,抬手轻轻擦去他唇边的污血,白陌阡只觉浑身酸软乏力,他蹭了蹭黎绍温热的掌心,气若游丝,师兄,那少年......和我、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是不是又中幻术了?没有,别想了,闭上眼睛,阿陌困么?困的话师兄抱你睡一会。黎绍摇摇头,他轻吻白陌阡的额头,柔声道。男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抬手轻抚怀中少年的脸庞,面无表情道:两千多年过去了,你现在的神色和那天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师兄。白陌阡浑身发热,他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丢进了火场中,皮肉炙烤着绷紧,鲜红的血从耳朵、眼睛里流出来,很快就蒸发掉了,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挣扎着想站起来,四肢却沉重地抬不起来。黎绍紧紧握着白陌阡的手,将自己的灵力缓缓渡过去,他抬眸,眸子很淡,解药给我。白陌阡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里。阳光照得满室亮堂,南面开窗,窗外绿竹森森,不时有潺潺的水声传来,床榻在东面,只挂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算是床帏,北边搁着一简易书架,架上零零散散摆着几卷书,书架前是一方木书案,书案上一鼎香炉升起袅袅青烟。竹帘微微动了一下,一抹红衣映入眼帘,白陌阡微微一怔。哎呦,这是醒了么?怎地一副痴呆样?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白陌阡挣扎着坐起来,他伸手拽住黎绍的衣袖,细细打量,启唇问:你怎么在这?黎绍将碗搁在一旁,抬手摸了摸白陌阡的额头,温热,烧退下去了,这才垂眸看向他,我怎么就不能在这?照顾你还要被你撵出去么?不、不是的。白陌阡连忙摇头,他着急道:这屋子是我上一世住的屋子,我应该在共情,你怎么可能回到两千年前。话说完,白陌阡愣住了,他沉默了两三秒,再次打量黎绍,半晌,启唇道:我......没有共情?兔儿发热把自己烧傻了。黎绍很是可惜地摇了摇头,他在床边坐下来,端起碗,舀了一勺汤药,递到白陌阡唇边,来,张口,乖,把药喝了。一股刺鼻的腥甜味道飘来,白陌阡恶心偏头,拿眼尾一扫,只见那碗里一团浓稠的黑汤,还在不断地往上冒着气泡,就像是从得了烂疮的人身上挤出来的脓水。不不不不喝!我不喝!白陌阡一个劲往后躲,他光看一眼,胃里便一阵翻涌倒腾,这要是再喝下去,估计胆汁都能吐出来。黎绍啧了一声,他抬眸看向白陌阡,兔儿听话,药必须喝。白陌阡摇头,他瞄了黎绍一眼,瘪嘴,甚是委屈,上一次你都没强制我喝药,这次怎么就凶我。上一次他可以救你,这一次他救不了你。第31章 药引人未到声先到。白陌阡循声望去,眼眸一凛,脸色瞬变。来者是在沼泽里碰到的那个男人,不,准确地说,是他前世的同门二师兄,名唤孟泽。白陌阡共情的时候见过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半大的年纪气质却像极了年过古稀的老者。在沼泽潭里猝不及防地见到他,着实将白陌阡吓得不轻,再加上当时他怀里托着的少年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一时急火攻心,就那么昏了过去。孟泽穿着当年同门修行时的白色衣袍,发束白玉冠,长眉斜飞入鬓,比两千年前更多了一分尖酸刻薄。他掀起帘子走进来,扫了黎绍和白陌阡一眼,一撩衣袍在木椅上坐下,食指点了点桌面,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只是掉进沼泽喝了几口污水么?白陌阡很不喜欢这个二师兄,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黎绍,目光中带着询问。不用看他,二师兄来告诉你。孟泽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面带愠色,似乎对白陌阡的态度很不满,你用手摸一摸下颚右侧脖颈,是不是有些疼?我为何要听你的。白陌阡呛了他一句。不识好歹!孟泽甩袖,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推到地上,一阵刺耳的碎瓷声传来,他跺了跺脚冷声道:实话告诉你,獠人用幻术将你骗进的那片沼泽里埋了上千条少女的尸体。白陌阡心下一惊,他抬眸看向孟泽,想起了那晚上见到的擎灯秀女们。孟泽续道:那是我用来做蛊虫的沼泽,名唤阴玉。阴玉里生长着一种黑色小蛇,名唤九阴,它们靠着吃腐烂的死肉生存。你不仅吸入了阴玉潭水,还中了九阴的毒,下颚右部脖颈处已经红肿一圈,现在能救命的只有这碗药。白陌阡抬手,轻触脖颈,刺痛感直冲头皮,他疼得倒吸一口气,整个身子都有些打颤了,抬眸,黎绍面色沉静地看着手里的药汤,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倦。师兄,他不用看他,大师兄就是自废修为也救不了你。孟泽出声打断,你若是不喝这药,七日之后肌肤便会开始溃烂,十日之后目不能视物,耳不能听声,一个月后,你的这副躯体便会生出新的蛊虫,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整日受尽折磨。好了好了,我喝,我喝就是了。白陌阡听不下去,孟泽用这种方式劝他喝药,真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有黎绍在身边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因为黎绍从不会半威胁半强迫逼他喝药。师兄,我以后都听你话,我喝药。白陌阡轻声说道,抬手正欲去接黎绍手里的药碗,又被孟泽出声叫停。师兄,你确定就这样让小师弟喝?孟泽摇了摇头,药汤可是用怀梦草的种子熬成的。师兄,你知道它需要一个药引子。怀梦草是什么?白陌阡指尖一顿,扭头看向孟泽,需要什么药引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孟泽勾唇冷笑,没搭理白陌阡,只一言不发地看着黎绍,似乎在等他做抉择。白陌阡被孟泽和黎绍之间那股压抑的气氛弄得莫名其妙,他眨眨眼,正欲张口问。突然,黎绍淡淡一笑,仰头将那碗药汤一饮而尽。孟泽脸色瞬变,他倏地站起身,咬牙,难以置信地盯着黎绍。黎绍将空碗搁在一旁,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照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划了一下,手起刀落,血珠渗出来。白陌阡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黎绍。黎绍将手递到白陌阡唇边,阿陌,喝药。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白陌阡眼前一暗,一股温热的液体淌进口中。黎、黎绍!白陌阡一个激灵回过神,他挣扎着推开黎绍,抬手在唇上抹了一把,殷红的血沾了满手背。你干什么?白陌阡有些崩溃,他扑上前抓住黎绍割伤的手腕,那道伤口已经愈合了,他拿你作药引子?怀梦草是什么?你告诉我怀梦草是什么?什么药草如此金贵,会用修行者的血做药引子?这种情况白陌阡从未听说过。他心底很不踏实,孟泽的反应更让他害怕。白陌阡紧紧握着黎绍的手,眼眶红了一圈,有些声嘶力竭。黎绍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垂眸扫了一眼白陌阡沾血的手背,摇头,真浪费,我的血如此金贵,你还浪费了这么多,快舔干净了。白陌阡现在连死的心都有了,哪还有心情听黎绍开玩笑,他膝行上前在黎绍怀里坐下,颤抖着手搂住黎绍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有些沙哑,师兄,你跟我保证,保证你不会有事,你修为不会受损,你没事。黎绍眼眸微闪,他抬手按在白陌阡后脑勺,轻吻他带血的薄唇,我没事。怀梦草是什么?白陌阡不断摇头,我心底怕得很,哪有汤药需要用修行者的血作药引子,你莫要哄我,我心底怕的很,你跟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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