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乃清圣之人,怎能将此等污秽放在他房内?放下罢。黎绍在柚木椅上坐下,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好、好的。客栈老板抿了抿薄唇,他甚是惊讶地看了白陌阡一眼,低头,将木笼子搁在尽量远离黎绍的地方,然后听从白陌阡的吩咐,将公鸡和白兔子关了进去。做完这些,客栈老板退出卧房,黎绍倒了两杯温茶,抬眸看向白陌阡,说罢,买公鸡到底是为甚?白陌阡轻抿薄唇,他扫了一眼木笼,白兔子和公鸡相处得甚是融洽,不为什么,就是为了好玩。黎绍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他静静地看了白陌阡一会,无奈地挑了挑眉,你不愿说便不说。不多时,客栈老板送了菜肴上来,琉璃茄子,佛跳墙,红烧狮子头,八鸡闹春,翡翠龙眼......招牌菜满满地摆了一桌,白陌阡在桌前坐下来,瞅着客栈老板布菜。这是什么?白陌阡指了指客栈老板手里握着的一个黑柚木瓶子。这是我们江陵的特产酒,名唤神品玉浮梁,酒劲很足,不胜杯酌者一杯便醉。客栈老板颇为自豪地介绍道。白陌阡一听心念电转,他看了黎绍一眼,这人平时只喝淡茶,酒力定是不好,若哄得他喝一杯玉浮梁,待黎绍醉了,便能从他口中套话了。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白陌阡说什么也要利用上,当下拍手笑道:这个好,这个好,我喜欢喝酒!黎绍闻言抬眸看向白陌阡,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客栈老板布好菜,道声先生慢用退了出去。白陌阡拔开木塞,往黎绍杯中倒了满满一杯,来,我敬你一杯。黎绍看着白陌阡,神色有些古怪,他道:你真的要喝?要的,要的。白陌阡连连点头,他举起酒杯扬了扬下巴。好罢。黎绍叹口气,食指中指捏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这是白陌阡第一次见黎绍喝酒,见他喉结微动,原本淡色的薄唇因为沾了些许酒水,变成霞红,眸子亮亮的,修长的食指握着酒杯,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潇洒感来。白陌阡心尖微动,他将唇凑到酒杯边,瞄了黎绍一眼,后者正瞧着自己,当下爽快利落地将酒干了。两人你来我往,半瓶酒都下了肚,可黎绍却八风不动,面色如常,丝毫有没醉的迹象。白陌阡心里着急,他又换了大杯给两人倒酒,喝了一杯后,便觉脑袋晕乎乎的。别喝了。黎绍伸手按住白陌阡的手,摇了摇头,你醉了。我没醉。白陌阡踉跄着站起身,他端着酒杯晃悠悠走到黎绍身边,手没拿稳,酒水漾出来,洒了两人一身,醇厚的酒香氤氲开来。你喝,你快喝。等你醉了,我有话要和你说。白陌阡将酒杯递到黎绍唇边,他自己晕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阿陌别闹。黎绍握住白陌阡的手腕,从他手里将酒杯拿开。你醉了吗?我有话要和你说。白陌阡歪头,他瞅着黎绍,眨眨眼,怎么有两个黎绍?黎绍站起身扶住快要倒下的白陌阡,抬手将他唇角的酒渍擦掉,我醉了,你说罢,想说什么?作者有话要说:加更~今天争取日万~第22章 红绳白陌阡扭头,他眯着眼眸细细打量着黎绍,半晌,摇了摇头,你扯谎,你没醉,我不说、不说。说着将黎绍推坐在椅子上,自己跨坐了上去,扭头伸手又去拿酒杯。黎绍怕他滑下去,忙伸手揽住他的腰,就着白陌阡递到唇边的酒杯轻抿了一口,我喝不醉的,你说罢。白陌阡听罢,瞅着黎绍咧嘴傻笑了一阵子,一松手,酒杯掉在了地上,他搂住黎绍的脖颈,面颊酡着一层绯红,眸子亮亮的,你别养兔子好么?我是你的兔儿,就养我一个好不好?黎绍眼眸微闪,他抬手轻抚白陌阡的脸庞,点点头,嗯,不养了,明日便将兔子还回去。你也别养公鸡了,自己怕成那样。说说罢,买公鸡干甚?白陌阡扭头瞅了木笼子一眼,他狡黠一笑道:因为兔子怕公鸡啊,我买公鸡用来吓吓踏,它一害怕自己就跑了,这样你就只养我一个人了。黎绍哭笑不得,他抬手点了点白陌阡的鼻尖,谁跟你说兔子怕公鸡呢?我就怕啊。我小时候不听话,嫦娥姐姐就抱我去见卯日星君,卯日星君就是只大公鸡,我每次都被星君吓哭。白陌阡瞪着圆眼睛,神情颇为认真。可算是知道他买公鸡干什么了。黎绍叹了口气,他适才之所以生气,是因为那傻兔子买什么不好,非要买只自己怕的不行的东西和他闹别扭。以后不许这样,你害怕的东西就不要买,没必要以牺牲自己的方式跟我发脾气,我心疼。黎绍俯身上前,额头抵着白陌阡额头,柔声道。温热的呼吸扑在面颊,白陌阡呼吸一滞,他手忙脚乱地推着黎绍的肩膀,将他推开,你别靠这么近,我不能趁人之危,你爱人还没回来呢!黎绍抬眸看向白陌阡,眸子里的笑意淡了下来,他沉默着看了白陌阡好一会,神色有些复杂。白陌阡醉的不浅,刚刚说过的话他就忘了,朝黎绍嘻嘻一笑,他将左手伸进右手袖笼里,好一阵摸索,也不知找什么。你在找什么?黎绍拍了拍白陌阡的肩膀问。正说着,只见白陌阡从袖笼里拽出一圈金色的缚灵绳,抖落开来,往自己右手小拇指缠了一圈,然后拿起另一头,拽过黎绍的右手,往他小拇指上小心翼翼地缠着。这个是我从月老儿那里偷的红线。白陌阡狡黠一笑,他很不放心地往黎绍小拇指多缠了几圈,末了,又来来回回绑了好几个死结,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拽了拽缚灵绳,抬眸看着黎绍,认真道:这下咱两可绑在一起了。黎绍垂眸,细细的、金色的缚灵绳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小拇指上,绳的那头是白陌阡的拇指,他瞧了一会,勾唇一笑道:姻缘绳是红色的,不是金色。白陌阡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晃了晃小拇指,执拗道:这就是红色的!黎绍弯眉一笑,他将白陌阡抱起来,抬步朝床榻边走去,两人手上缠着的金色缚灵绳逐渐变成了红色,黎绍将白陌阡放在床上,拉过绣被给他盖好,抬手在他唇边点了点,嗯,红色的,快睡吧,兔儿喝醉酒什么都说。白陌阡晃了晃右手,得意一笑,拽过黎绍的衣袖抱在怀里,头一歪,沉沉睡去。黎绍垂眸,目光细细描摹着白陌阡的眉眼。忽然,屋子一道幽绿的光闪过,原本关在木笼子里的长尾公鸡幻化成了人形,他穿着一袭碧绿长袍,发束血玉冠,墨发散披,竟是一俊美男子。兔儿睡着了么?俊美男子将趴在一旁吓得不知所措的白兔子抱起来,顺了顺毛,抬眸看向黎绍。黎绍屈起食指勾了勾白陌阡通红的脸颊,我将人送到嫦娥那里护养,你倒和嫦娥合起伙来吓他,星君怎么狠得下心?啧啧啧,卯日星君一扯嘴角,他捏了捏毛茸茸的兔爪看向白陌阡,兔儿不能只宠着惯着,我们那是替你管教。哦?黎绍一挑眉,他转头对上卯日星君的眼眸,似笑非笑道:星君为老不尊,欺吓晚辈,我便替楚文王管教管教星君,如何?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嘛,卯日星君后退一步,挥袖当下扑面而来的灵力,你戾气怎地越来越重?多大的事嘛,以前兔儿伤成那样,也没见你有甚脾气,怎地如今修为高了,兔儿一点委屈都受不了?黎绍收手,淡淡地扫了卯日星君一眼,不语。卯日星君板着手指头数落,你瞅瞅你干的事。兔儿孤身闯甄宅,不慎掉入符咒圈,你便将藏身铜镜的甄崇姐姐揪出来,一巴掌下去将人打的魂飞魄散,人家姐姐做错什么了?就因为将你家兔儿牵扯到了这件事?还有那阿茵,兔儿招魂,阿茵魂魄中途被魏紫控制导致恶灵反噬,你又是毫不留情地将阿茵的魂魄打散,牡丹花后魏紫也被你活生生抽掉了一年多年的修为。诚然,这件事牡丹一族做的很不厚道,但是你的戾气也太重了。卯日星君叹了口气,他走上前,手搭在了黎绍肩膀,当年的事纯属意外,我也知你这么些年一直过不去那个坎儿,但是凡事都要有个度,别到最后自己走火入魔,得不偿失。黎绍抬手将卯日星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推下去,他的眸子很冷,神色也很疏离,我的事不用你管。白陌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晌午。不听劝喝酒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欲裂,怎么也记不起昨日发生了些什么。白陌阡缓缓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疼的呲牙咧嘴。别动,我瞧瞧。黎绍端着碗乌参汤推门进来,见白陌阡挣扎着要起身,忙快走几步上前。白陌阡靠在床头,他瞅了瞅黎绍,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然后小心翼翼抬眸,试探问:昨日......我喝醉了?嗯,喝醉了。黎绍用舀了一勺汤,试了试温度,递到白陌阡唇边。我没乱耍酒疯吧?白陌阡张嘴咬着勺子将汤喝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很乖,自个儿爬上床倒头便睡。黎绍面不改色,说话的时候,碗端得很稳。白陌阡听罢长舒了一口气,他很安静地将一碗乌参汤喝完,头也没那么疼了,四下一扫,发现空空如也的木笼子,我的鸡呢?客栈来了位农人,我瞧着他怪可怜的,便将兔子和长尾一并卖给他了。黎绍站起身,将碗搁在桌上,转头看向白陌阡,饿不饿?我教店家送点吃食上来。白陌阡拉开绣被下床,绕着木笼子转了一圈,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送走了好,省得我看着闹心。能不闹心么?一个怕的不行,一个醋得不行,这两个要是再呆下去,白陌阡肯定吃不消。不用教他送了,咱们下去吃罢,两个人在房间里吃怪没意思的。两人寻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来,客栈老板如临大敌,亲自前来伺候,生怕怠慢了黎绍。经过玉浮梁事件之后,白陌阡再也不耍小心思哄黎绍喝酒了,他老老实实抱着茶杯,眼观鼻口观心,一副和尚入定的模样,规矩吃菜。吃饱喝足,白陌阡大爷似地躺在椅子上消食,扭头看着街衢上南来北往的人。就那么看了一会之后,他咦了一声,轻轻皱眉,伸手一拉黎绍的衣袖,奇怪奇怪,适才走过去的人中,我看到有好几个人的面上呈现出不正常的蜡黄,就像是......就像是纵欲过度了一样。黎绍忍俊不禁,他将茶碗搁下,咳嗽了几声,抬眸看向白陌阡,要不我给你在江陵买一座医馆,白神医悬壶济世一下?白陌阡神色异常严肃地摇了摇头,他指向窗外,看到没有,那个身着圆领猞猁袍的男子,还有那个正在买胭脂的男子,还有那个......他们都面色蜡黄,眼底浮现出青黑色,额头虚汗淋淋,唇色泛白,双目无神且飘忽不定。你想想看,一个弱冠之年的青壮男子怎会显得如此气血不足,你的脸色就很正常。我可没说我是弱冠之年。黎绍将目光从窗外挪回来,挑了挑眉。哎呀,我就是做个对照。白陌阡仍看着窗外,他眯了眯眼眸,神色渐渐严肃,这些人的身形看起来都很像,我瞧着也很熟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正说着,突然从北边街角拐出来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那男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逮着一个过路人就问:你瞧见阿竹了没有?路人被吓了一跳,甩开那男子,咒骂着离开。那男子便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声音甚是凄惶,蜡黄的面颊涕泗横流,他仿佛失去了挚爱一般,跪在街衢中央哽咽如孩提。白陌阡见状,一个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他快步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问:你在找谁?阿竹是谁?作者有话要说:二更~第23章 竹椅男人愣愣地看了白陌阡一会,嘴唇微动,忽然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他就像是炫耀自己的宝贝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阿竹是一把椅子,我可喜欢他了,他每天晚上都来找我。我最喜欢他的腰,纤细得很,盈盈一握......叫/床声可媚了,我怎么弄他他都不哭......白陌阡臊了个大红脸,他噌地站起身,估计这人说的阿竹应该是哪家勾栏里的小倌吧。他轻抿薄唇,抬头朝四周望了一圈,突然觉得那些面黄肌瘦的男人似乎也没那么不正常了,他叹口气,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子,扭头往回走。好罢,也许真如黎绍所说,是自己多虑了呢。回到客栈,他和黎绍那一桌上多了两个人。白陌阡眼眸一凛,他快步上前,朝两人行了一礼,白陌阡见过楚文王、昭文君。兔儿不必多礼,过来坐。楚文王笑着招了招手。白陌阡颇为拘束地挠了挠头,朝两人咧嘴一笑后,磨蹭到黎绍身边坐下。其实他对这两人挺有好感的,楚文王幽默诙谐,昭文君宽宏淡雅,都很平易近人。然而架不住这两人是六界之主啊,身份地位到底在那摆着,该有的恭敬和尊重一点也不能少。再加上这两人长相俊美,气度非凡,与黎绍坐一起,三缺一,再加一人都能凑一块打麻将了。客栈里来往的宾客不时朝他们这边看,姑娘们就更不用说,目光就像是黏在了三人身上,脚下步子不曾挪动一下。白陌阡觉得,自己一个道行仅三百年的兔子,就不要凑热闹看神仙打麻将,啊不对,是神仙吃饭。于是他缓缓站起身,朝楚文王行了一礼道:那个......你们聊,我上去看会书。看书?楚文王挑眉,深邃的眼眸看向黎绍,兔儿在广寒宫从不看书,怎地下凡了一趟,就这么听话乖乖念书了?黎绍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温茶,淡淡地扫了白陌阡一眼,他是不喜欢你们坐在这。?!白陌阡一惊,他慌忙上前拽了拽黎绍的衣袖,掐了他胳膊一下,你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