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看得专心,没有注意到威廉沃尔夫此刻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脸色通红,就像邂逅了初恋那般激动。
黑影越来越大,渐渐没过了半个月亮,月亮的光芒只剩下浅浅的一弯,却显得比圆月时更加地耀眼夺目。
玛莎眯起眼睛,感受着微风拂过脸颊的冰凉。
她仿佛看见那个来自东方的健硕男子,挥动着斧子,在无数个日日夜夜后,终于忍耐不住,一斧头砍掉了广寒宫的院墙。宫殿塌了一半,他的美人儿站在凝露的玉阶上,朝他款款微笑。
这是玛莎所见过的最浪漫的故事。她感觉自己正在看一部浪漫的东方电影,她想象着丈夫就在身边,她依靠在丈夫的肩头的甜蜜。
月光正在变得狭小,就像舞台缓缓拉上了幕布。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她才从幻想中醒来。
然而黑暗来的很短暂,月亮并没有被完全吞噬,反而露出了一张绯红的脸,仿佛披上了一层红纱。
“血月!”
玛莎惊呼了一声。
尽管已经有了心里准备,知道今晚的月亮就是可怕的血月,但当她看见那殷红的血色时,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深沉的天空,挂着一轮滴血的月亮。
这一点儿也不浪漫。
“我们回去吧。”
玛莎打了个哆嗦,握住老沃尔夫轮椅的把手,准备推他回去。
可她低头的时候所见的,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老沃尔夫不见了!
刚才还病恹恹的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就那样凭空不见了!
花园里黑沉沉的,暗红的月色照在树木和花坛上,好像给庄园漆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漆。中心喷泉旁边的雕塑投下的暗影,一如中世纪的受伤染血的骑士。
轮椅上还铺着厚厚的熊皮,沃尔夫老爷的羊绒围脖和帽子也掉在那里,还有那根象征性的,已经很久没用的镶嵌着宝石的拐棍,就静静地靠在轮椅的扶手边。
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玛莎的心扑扑地跳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喊人?还是朝月亮祈祷?
月亮缓缓移动着她那隐秘而幽暗的身子,此刻正移到了庄园侧面那座古老的塔楼顶上。塔楼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像黑暗中守候着的巨人。
她看见塔楼的尖顶上站着一匹巨大的白狼。它身上是如此洁白,即使在血月之下,它也没有浸染一点儿杂色。
它扭过头,和玛莎静静地对望着。
玛莎看到了白狼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明亮纯净,教人沉静安详。
玛莎不再惊慌,不再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她认定了那就是沃尔夫老爷。
白狼昂起头,悠长地叫了一声。
它的啸声穿过庄园,穿过温西的街道,穿过史丹利公园,穿过整个温哥华,穿过了幽深的苍穹,穿过了玛莎的脑海深处,到达了人类的思想也从未去过的地方
月亮的血衣开始褪去,天空重又变得黑暗,一点亮光从月亮的边缘显现,像夜里照来的车灯。
月亮渐渐显露出它那弯弯的弧线,一点一点的展示她完美的身躯。
在复苏的光明中,玛莎看见白狼的身躯正在淡化,它那昂起的头成了月光中的一个永恒的剪影。
直到月亮重又完整地,像银盘一样挂在天上,整个庄园都恢复了皎洁,玛莎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她看见沃尔夫老爷好端端地坐在轮椅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围脖和帽子就放在他的膝盖上,手杖靠在轮椅扶手边,上面的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老爷,”玛莎轻轻呼唤,“沃尔夫老爷”
老沃尔夫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在这个月食之夜,威廉沃尔夫离开了人世。
玛莎并不难过。她相信沃尔夫老爷活在了月亮里,在那个天的国度,永远安详地注视着人间。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起了那棵树,和那个在光着膀子砍树的男人。树上落着一只乌鸦,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
然而血月不祥的传说却并不因老沃尔夫的去世而终止。几天后,阿根廷圣菲市北部发生了一场超过9级的大地震,震中位于贝拉镇和克雷斯波高官镇之间。整个贝拉镇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夏初觉看着电视新闻直播中的灾区画面流下了眼泪。
尽管画面中的山川和房屋早已面目全非,但超强的记忆力还是让她依稀分辨出,那里是她小时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妈妈说,那是爸爸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