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她记事很早,在得知自己生来没有母亲,甚至母亲是因为生下她才难产而亡的时候,她几乎是不知道要怎么对这这种生活?为什么大家都有娘,她没有呢?太后抱着她哭,皇后也抱着她,皇后说从今以后自己就是母亲,可陆宓却清楚,皇后不是母亲。
她没有母亲,她的母亲,是壁画上的那个女子,不会说话,不会对她嘘寒问暖,不会手把手的教她读书写字……所以她不会撒娇,不会服软,被皇伯父带在身边的时候才有了一点安全感。
她也曾经因为失母而痛哭过,皇伯父抱着她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她不管有没有母亲,都不必妄自菲薄,因为她是陆宓,是他亲封的朝阳郡主。只有她去欺负别人的份儿,只有她让别人妄自菲薄的份儿,只有她可以什么都不在意的去做一个刁蛮郡主,因为皇伯父会给她撑腰。
陆宓闭上了眼,想到从前还不是现如今这个模样的自己,弱小无助,甚至无知。
那个时候给自己带来的都是写什么呢?
她以为,这一切是天意。她无可奈何,也要接受这件事。
可是时至今日,她才知道这件事是早有人在背后策划的!甚至是德妃难产的事情,也是旁人做出来的,就是因为那个人了解她母妃的性格,对她母妃算计得格外精准!准确到,毫无纰漏的要了她的命!
她怎么会准呢,怎么会准这样的人在这人世间逍遥呢?
陆宓猛然睁眼,眸子迸射出冷厉的杀意:“即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足为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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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周姑姑悄默默的把人送回了华阳宫之后就想走,可她刚走出了谢嬷嬷的屋子,便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大宫女来请,说是敏淑妃娘娘要见她。
周姑姑一听到这话,立刻吓得面色惨白,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刚刚在德妃宫苑那条小路上说的话。可是她又想到她刚刚的确是已经四下看过了没有人,敏淑妃应该并不知道谢嬷嬷酒后失言这件事。
敏淑妃的大宫女点翠这会儿看到周姑姑这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微微皱眉,不过是主子传话要见一面,怎么就吓得这么一副面色死白的样子?真是晦气。
周姑姑抬头,看到点翠厌恶的神色,心中愈发害怕。可周姑姑也怕自己是猜错了主子的心思,这会儿只能拼命的掩饰自己的慌神。尤其是看到了点翠厌恶的神色,她只好努力的收敛住自己心中的恐慌。
“走吧,莫让娘娘等着你。” 点翠抿嘴,并未对周姑姑多言什么。
周姑姑小心谨慎的跟着点翠走,穿过了一路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才到了敏淑妃的主殿寝宫。
点翠对里头禀报了一声,然后就给周姑姑使了个眼神,意思就是娘娘在里头等你,你自己进去吧。
周姑姑朝着点翠陪了个笑,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走到了里头才看到敏淑妃的宫殿似乎比照着当年宜贵妃的也不差多少了。她不敢多看,直接对着上兽穿着华贵宫装的女子跪下请安:“尚功局司制见过敏淑妃娘娘。”
周姑姑这一声喊出去,自己心中都发颤儿。
敏淑妃好似没有听到周姑姑的声音都在发颤儿,只当是正常请安,她就叫了起。而周姑姑在站那儿,也不敢动。
敏淑妃仔仔细细的看着周姑姑许久,周姑姑察觉到了敏淑妃的眼神,她心中几乎是一下子就把恐惧提到了最高点,连带着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突然,敏淑妃就笑了,让周姑姑打了个冷颤,还不知所以。
敏淑妃莞尔,手中捧着一杯茶,慢慢的品着,轻声道:“本宫听闻女官六局都是厉害的角色,怎么周司制见了本宫就跟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呢?是本宫这么可怕,还是女官六局的人都徒有虚名呢?”
周姑姑一听敏淑妃的话,就知道敏淑妃对自己这是来者不善,她也不敢跟敏淑妃对着干,只说是敏淑妃威仪高贵,她奴才乍见,这才慌了手脚。
敏淑妃一个字都不信周姑姑的,可还是笑着同周姑姑说话:“本宫听说是周司制亲自送了谢嬷嬷回宫的。”
周姑姑听着敏淑妃的问话觉得自己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谁说敏淑妃是这个后宫里最好打交道的人呢?根本就不是,她只听过一句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这敏淑妃,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周姑姑此人是真的目不识丁,民间的一些俗语还是知道的,对敏淑妃的这个形容可以说是十分到位了。不过敏淑妃也不知道周姑姑这样在心中编排她,若是知道的话,只怕周姑姑连华阳宫的大门都走不出去了。
看着周姑姑还是这么害怕的样子,敏淑妃陡然间就失去了兴致,她道:“本宫叫周司制来,是想跟周司制说一声。”
周姑姑立刻跪下,以头磕地:“请娘娘吩咐,奴婢万死不辞。”
敏淑妃笑了声,不带多少情绪:“万死就不必了,周司制收好自己的嘴巴就好了。本宫这么多年风浪过来了,希望今后是风平浪静的。”
周姑姑心中一惊,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就知道敏淑妃把她叫来是因为当年的事情。周姑姑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是,娘娘的话,奴婢记住了。奴婢绝对不会多嘴半个字,请娘娘放心。”
敏淑妃道:“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周司制的家人听说是也在长安城里的?”
周姑姑听到敏淑妃的话一下就给僵住了,止不住的磕头,一边磕头还一边求饶。
敏淑妃见周姑姑一个劲儿的磕头,拂了拂袖子,淡淡的说道:“行了,别磕了。若是落了伤从华阳宫出去,本宫怕是少不得要被人编排了。”
在敏淑妃一开口的时候,周姑姑立刻就停住了自己的动作,却还是不敢抬起头来。
敏淑妃也不在意,摆摆手,说道:“去点翠那儿领赏,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
周姑姑弓着身子,低着头从敏淑妃的主殿中退了出去。
点翠见她弓着身子出来,便咳嗽了一声,周姑姑立刻直起身子来,对点翠说道:“有劳点翠姑娘了。”
点翠不以为意,把袖子里的小荷包拿了出来,递给了周姑姑,还道:“娘娘的衣裳就劳烦周司制了。”
周姑姑连连点头,挂着个笑脸。点翠又叫了小宫女来把周姑姑送回了尚功局之后,她这才进了主殿去。
点翠小步走到了敏淑妃身边,给敏淑妃打扇子,低声说道:“娘娘,这个周司制她能不能靠得住,若是……”
“无妨。” 敏淑妃微微掀了掀眼皮,嗤笑了下:“不过是个奴才而已,她的话守得住就守着,受不住就让她全家跟着一起陪葬去。况且,一个奴才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呢?”
敏淑妃并不觉得一个奴才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有时候保守秘密也不一定要杀人来解决。像是周司制这种人,时不时敲打一下就足够了,周司制想活下去,想要银钱,想要在宫里舒服点儿,她就一定要听自己的话。
况且……敏淑妃颇有兴致的看着自己小指上带着的护甲,又尖又细。然而这样的东西,也不是随便什么妃嫔都可以戴着的。她如今在后宫已经是人人敬畏的敏淑妃,有口皆碑。
这么多年过来了,她安安稳稳的站在这个位置上,不知道看到了多少曾经比她笑得灿烂的人连哭都不会哭了。
至于周姑姑知道的那件事,这十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她从来就没有沾染上什么,手上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即便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这件事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敏淑妃不知道有多放心呢。
可虽然敏淑妃这么说,点翠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可是娘娘,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