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当年
齐让十四岁那年,还是一个热爱科学三观端正的少年,一个坚定的无神论拥护者。那年,刚考完初二学期的期中考,学校组织春游,这次和以往年度就在市内公园、游乐园活动的春游比起来,去的地方比较远,去了另一个城市。
梧州市,唐城。
齐让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型叛逆期,不过他的叛逆期并不明显,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还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他确实变得不太喜欢和他的同学们一起玩耍,尤其对于他那些男同学们喜欢往女生堆里挤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
就好像课间他们会倚在教室外的过道里对经过的女生评头论足,闲暇时也会谈论谁比较好看,我更喜欢谁,这种无聊又幼稚的话题,齐让隐隐觉得自己可能和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反正他们口中最漂亮的女生时不时会借着问问题来找他搭话,他也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当年的唐城也有一个芙蓉园,不过很小,也没有后来改建出来的许多楼塔建筑,不过湖还是有的,齐让找了个附近没人的安静位置,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从他的书包里拿了火腿面包出来吃。
一只很漂亮的短毛猫出现在他旁边,毛色像是渐变的银灰色,翘着尾巴围着他转了两圈,突然停下来盯住了他,大眼睛水汪汪的真的像是有小星星在闪,看起来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之心。
齐让以为短毛猫看中了他手里的食物,撕了点扔下去,短毛猫一动不动,闻都没有去闻,突然一张嘴,口吐人言,还是一口捏着嗓子的嗲妹妹腔,小哥哥,人家不喜欢面包,人家觉得你比较好吃呀。
齐让手里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一脚踢上去,他从小就练过格斗,虽然不到专业的水准,但也算得上是快狠准具备,短毛猫嚎着嗓子被他一脚踢进了湖里。
齐让踢完猫拔腿就走,后背突然就被一股大力扑倒,他双手撑地一个翻身,用兔子蹬鹰的姿势两腿一蹬,湿透的短毛猫被他蹬飞出去,又在半空中一个咸鱼翻身,挥舞着猫爪扑了上来。
齐让左右躲避,衣服被短毛猫挠得全是破洞,脸上也被抓花了,短毛猫龇嘴露出尖牙,还是那个嗲声音,别怕呀,人家喜欢你才想咬你呀。
白花花的尖牙就在眼前晃,这猫个头不大,力道却非常大,动作刁钻难缠,齐让躲得越发狼狈,突然他听到一直拿尖牙往他脖子里龇的短毛猫发出一声惨嚎,啪叽一声掉在地上,伴随着凄厉的尖声猫叫,原本漂亮的毛发变成了瘌痢头一样斑秃的难看皮毛,塌鼻龅牙眯眯眼,它的身体僵直了起来,浑身都无法动弹,嘴里啊啊啊叫个不停。
齐让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抛着枚铜板,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地上的瘌痢头猫,哟,障眼法用的不错嘛。
少年的头发短得像毛刺一样扎手,但即便顶着这种三毫米板寸,他仍然好看得像是在发光。
齐让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听来的话,说光头最检验颜值,突然就觉得很有道理。
瘌痢头猫僵硬了会又开始挣扎,齐让看见少年啪啪啪往猫背上打了好几个铜板,还有掉地上的,然后他拿一个麻袋,把猫塞进去,往背上一甩,对齐让道,这我拉走了啊。
齐让拿手擦了擦脸上的灰土,那是什么东西?我听见它说话了。
少年道,一只不成气候的蠢蛋猫妖。
齐让愣了好一会,妖?
少年突然就不怎么怀好意地笑了,他说,恭喜你打开新世界大门,哥们。
少年很快就背着麻袋走了,齐让捡起了他落在地上的几枚铜板,收进了口袋里,并且带回去,一收就收了好多年。
前后接触不过短短几分钟,却从此改变了齐让的人生。
这个改变,不单单是救了他一命,让他三观碎裂重塑,并且下定决心要成为天师。
也让他终于审视了自己和正常人的不一样。
齐让回去以后总是不断回想起那个少年,他走过来的模样,他说话的调调,他看人的神情,甚至他倒提着猫塞进麻袋里的动作。
齐让知道自己特别想再见到这个少年,认识他,和他交朋友,甚至,更多。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情窦初开。
齐让终于知道了自己的不正常,原来是磁场问题,别人都是异性相吸,但他这里,却是同性相吸。
其实齐让也说不清究竟是他天生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当时刚好遇上的那个让他心跳加速的人是个男孩子,他也查过些资料,更倾向于是前者,但不可否认,这个让他真正审视这一点的少年,对他而言,哪怕记忆随着时间淡去,连脸都逐渐模糊,也是最特别的存在。
白月光,朱砂痣,不外如是。
其实真要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陆桐会比现在开朗一些,现在的他,会多了一种经历过许多事以后的沉稳。
只不过也才二十多岁的年纪,一个独来独往没有师门没有师兄弟的天师,齐让看到他这样的改变,只会觉得心疼。
眼下夜幕深沉,烟花已稍纵即逝,齐让对陆桐道,你不是说都不记得了吗?
陆桐道,本来是不记得了,可你的反应太奇怪。我就很努力地在那回想话又说回来,我已经想不起来你那时候是什么样子了,我就是隐约想起来我在这里捉过一只猫妖,应该还顺便救了一个人,按你一而再再而三问我有没有来过这里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的反应,我琢磨着,那就是你了。
齐让但笑不语,陆桐问他道,所以,为什么会来当天师?
齐让最后也没有回答陆桐。
两个大男人肩并肩在城墙上看烟花跨年,第二天就是元旦了,剧组没有休息,钱导照常一大早出来开工,但早上八点多的时候,警局来封了拍摄现场。
下午,吴漪然在剧组遇害的消息就上了微博热搜,陈梅都快疯了,她从齐让和陆桐那里得知,之前一段时间里,和她相处的吴漪然其实就是披着人皮的猪妖,所以,当时化妆间里那摊血,是,是漪然的她啊得一声崩溃大哭。
对于齐让来说,他此行任务已了,后续剧组停拍,警局如何定性此案,就不是他要管的事了。他倒是想和陆桐一起去南安市,但被朱茅几个夺命连环call,给喊回了环州市。
一回去就被朱茅叫了过去,正好段晔也在,朱茅又喊了几个辈分大的徒弟过来,正好,我刚开完视频会议
段晔道,嚯,越来越时髦了,都搞起视频会议了。
朱茅瞪眼,早可以这么操作了,小卫给我安好的,难道指望你们?他又对段晔道,别打岔。之前东海省出的一个连环杀人案,你们关注过吗?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朱茅道,那案子很复杂,死者都死在睡梦中,很像是梦魇的手笔。
就算有梦魇出没,哪里复杂了?
朱茅又道,东海省那边,玉津门配合警方在调查,现在问题是,那几个死者,调查下来,很可能是一个大型儿童拐卖集团的高层,包括了对外身份非常正面,很有社会地位的最终幕后主使。朱茅激动道,说了这么多,你们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