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被打破前,手还伸在里面的男孩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崔逸闻走上前检查他的双手,发现他一只手的食指指尖被咬破了。
陆桐拨开泥土拈起了一条白色蠕虫,两指一搓,就成了白末,糟了,这些也不是本体。
镇长气得脸色发青,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竟敢来我们的仪式捣乱。
村民们喧嚷着把他们轰走,崔逸闻抓着男孩的手举了起来,大声道,让这些妖物的分|身钻进这些孩子的身体里,寄生在他们的血液里,镇长,你一定不会不知情吧?
崔逸闻当着村民的面,用食指凝聚着镇妖力,从男孩的手腕处,一点点朝上推,一只同样的白色蠕虫从男孩手指尖的伤口处被逼了出来,落在地上,成了一滩白水。
如果不相信的话,曾经的那些石童们,大可以过来试一试,你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这么一个东西。
镇长还没说话,另一位在镇上十分有地位的老人先怒喝起来,胡说八道。他说的是方言,崔逸闻没听懂,还以为在骂自己王八蛋,你才王八蛋,多大点孩子,就被这么折腾,你看看那一个个所谓石童骨瘦嶙峋的样,你们这几位镇领导,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泥土里几条白色的小蠕虫见了光,很快全都变成了一滩浑浊的白水。崔逸闻苦口婆心地和那些村民灌输这是妖物,但还是没有石童愿意听他的话上来让他逼出蠕虫,现场争吵不休,摄像机都差点被砸了一台,不过在张元一绳子砸裂了祭台后短暂消停了一下。
一个老人突然对镇长道,那几个外来人,是不是少了两个?
这几个外来人的模样都非常有辨识度,镇长一看,还真的是少了两个,他心里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还没多久,就听到矿山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声音大到在场的村民趴了一大半,都觉得是地震了。
镇长双腿一软,在旁边人的扶持下才站稳了身体,快,快去矿山。
二十分钟前,陆桐和齐让就趁乱离开仪式现场,来到了他感觉妖气最重的矿山一带。这里的石料是镇上用来雕刻石雕最主要的原材料,许多山体都被机器动过,往深处走,会发现有一座约莫两层楼高的石山头,在许多坑洼凹地中显得突兀地完好无损,妖气冲天。
陆桐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沓符纸来,刚掏空了老崔的库存。
爆字符布满山体,一个催动,就是地动山摇,石山从山头中心往下裂成了两半,灰尘散尽后,就看见劈裂开的石头山体内侧,犹如迷宫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槽道,槽道内挤着臃肿的白色蠕虫本体,它身体上如毛囊一样的小孔内掉落出来的,就是刚才陶罐泥土里那种迷你蠕虫。
赶来的摄像机也拍下了这个后来被许多人说看吐了的画面,跟来的村民也有直接看吐的,到这时,终于有一个小伙子,朝崔逸闻伸出了手,你,你能帮我看看吗?
崔逸闻帮那个石童逼出蠕虫的时候,陆桐道,这虫妖的原型应该是一种以石头为食的蠕虫。
有村民在问镇长,镇长,这,这你知道吗?
镇长和几个老者的表情已经代表了肯定的答案,有石童的家人开始哭哭啼啼,问崔逸闻他们会不会死,崔逸闻帮那个石童逼出了体内的蠕虫,道,死不至于,就是精力损耗过度,总归得折点那什么,好好养还是能补回来的。
有了第一个人,接二连三有石童来找崔逸闻逼出蠕虫,崔逸闻逼出来了几个后突然反应过来,喊其他几个人道,诶,你们就干看不帮忙吗?
在几个天师手里,那些愿意走出来的石童身上的蠕虫都被逼了出来,成了地上一滩滩白水。
张元走向了裂开山体处的蠕虫,那白色蠕虫自知大难当头,正在试图离开容身的槽道,但它的本体实在太臃肿太庞大,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张元用手点住了命门位置。
镇长突然推开扶着他的人,冲了过来,不,不可以杀它。
张元冷眼看过来,留着它继续害人?
害人?镇长摇头,你们根本不懂,我们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只有这些不值钱的破石头,如果不是它,我们这整个镇子,都还过着穷困潦倒,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这些房子,这些平坦的路,甚至通的这些电这些网络,哪一样不是靠了它才得到的。
你们都是大城市里来的人,你们不明白的。我只是想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它挑的那些孩子,它可以让他们拥有平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天赋,这些破石头,都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值钱的石雕。
你看,自从它开始帮我们,自从开始点石童,靠着卖石雕,我们赚了以前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是它带着我们脱贫致富,让我们都过上了好日子。
对,作为交换,它养在人血里的东西确实会吸走一些精气,但不会死人的。可要是没有它,你看看我们这些孩子,有的可能生下来就夭折了,没钱看病,没钱活命啊。
你杀了它,是要绝了我们的活路啊。
第74章 失踪
村民们都很动容,但张天师不会动容,他捏爆了蠕虫的命门,飞溅的白色粘液站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上。镇长崩溃大哭,张元反问他,你还记得一个叫常春磊的人吗?
旁边跟着镇长的一个老人道,没有人想要春子死,我们把他关起来,是想保住他的命,不能让秘密泄露,一旦被人发现他身体里的秘密,他会死的,虫仙妖不会放过他,可他还是跑了出去,哎。
张元举着一只手,手上沾满了蠕虫浑浊发白的黏液,道,这东西,在谁身体里,虫妖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这样,你们还舍不得它吗?
镇长擦了脸上的眼泪,一边摇头一边道,没用了,都完了,我们又会回到从前,那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切都完了,全都完了,什么都保不住,什么都没了。
他猛然用力,往身边的石山上一头撞去,旁边没人反应过来,镇长委顿在地,头上血流如注,在旁边人的惊叫大喊声中,喃喃着,春子,我对不起春子,我对不起大家
镇长那一撞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救护车来之前,他就咽了气。
没人料到最后会出人命,或者说,更没料到的是,出了人命却是以这种方式。
遗体还未出殡,安置在镇长自己家中,就算是那些曾经的石童,也都去磕了头上了香。
镇长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镇上这些由石雕得来的收入,他并不曾中饱私囊,包括他自己的孙子,也都参加了点石童的仪式。不论蠕虫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但对镇长来说,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想让镇上的人,彻底脱离曾经的困苦。
他没有本事走别的路,走这条捷径,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办法。
离开石鱼镇的路上,几个人都很沉默。节目组说这期的节目估计会有比较多的删减,主要是后面镇长自尽那段,估计不能播出。
回程没再坐绿皮火车,而是开车去了临市的机场,不过刚好赶上航班延误,在机场逗留了几个小时。
等航班的时候,梁震突然问陆桐,陆哥,你觉得我们做的,是对的吗?
你是说,镇长自杀的事吗?
梁震点点头,又摇头,是,但还有其他。你说,会不会就和那镇长说的那样,也许几年过后,甚至更早,在现实面前低头的时候,那些村民会后悔自己没有听镇长的,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希望回到从前,希望,虫妖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