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蜀王世子当时非常坦然地否认了。他说自己只此一子,又是嫡长,女儿残疾,原配嫡妻病弱,今后他都未必会再有第二个嫡子了,说什么过继呢?他怎么舍得让唯一的儿子认别人为父?难不成他自个儿不要考虑日后的香火承继了?这话一出,疑心他的人顿时少了大半。
这话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
赵陌当日婉拒太子时,就曾说过,自己的生母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他过继给别人,以生父的性情为人,以及外祖家的外派,只怕生母就无人祭祀了。这话一出,哪怕太子对他依然不死心,也不会有旁人没眼色地在他面前再公然提起过继的话了,那与让人不孝生母有什么两样?
蜀王世子也是同理,人家只有一个儿子,还要劝人过继,跟断人的香火有什么不同呢?
蜀王世子因为这一番表态,颇得宫中贵人另眼相看。太后对他们夫妻父子更加怜惜,皇帝也曾说过,蜀王世子与其父其弟是两种人,淡泊权势,值得嘉奖。
且不论蜀王世子是不是真的淡泊了,反正皇帝说他淡泊,他也只能淡泊下去。
赵陌对秦含真道:“你瞧,他说了这样的话,别说我如今也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手里也没有证据,就算我有证据,也不方便出面向皇上禀报此事。那有些犯忌讳。”
秦含真能理解,只是心里忍不住郁闷。
跟北戎人勾结的到底是不是蜀王世子呢?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如果是他,他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过继的话,就不怕将来玩脱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时此刻的蜀王世子,当然没想过要砸自己的脚。他温柔地将一碗药送到妻子床前,还要亲自喂她吃:“这是太医刚刚改的方子,比先前的换了一味药,药效更温和,但也更有效。你试一试?”
蜀王世子妃神色复杂地看着丈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张开口,让他把盛了药汁的勺子递进她的嘴里,然后抿着唇,将苦涩的药硬吞了下去。
蜀王世子微笑着喂妻子吃完了半碗药,见妻子已经拿手帕捂口,轻咳着不想再吃了,方才将碗交到侍女手上,温言笑道:“也罢,剩下半碗药,就让人先放在一边,等你觉得好些了,再让丫头温了药,喝下去。可别任性,不吃药,你的病怎么能好呢?两个孩子在宫中,都还盼着能早日回家,与我们团聚呢。”
蜀王世子妃闭了闭眼,轻声问他:“孩子们在宫中可好?”
“挺好的。太后娘娘照看得无微不至。”蜀王世子微笑着说,“等你身体好些了,也常进宫去看看他们吧。太后那里,我们该时常去请安问候才是。太后对我们的恩典,我们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相报的。还有太子妃……你每次换方子,太子妃娘娘都要亲自过目,特特命内务府把好的药送过来,日常供给也不得怠慢。若不是她好心,我们如今的境况,还不知道会被如何看不起呢。这份恩情,太子妃虽然不曾大肆宣扬,我们夫妻也该感怀于心,时时去问候一声,向她道谢才是。”
蜀王世子妃睁开眼,看向丈夫,半晌才应了一声:“好。”
蜀王世子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你好生安歇,一会儿记得把那半碗药给喝完,好好睡一觉。早些养好了身体,我还想跟你再添几个孩子呢。”他微笑着摸了摸妻子瘦削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万事都要多想着两个孩子。”
蜀王世子离开了,他一出院子,沉默地立在蜀王世子妃床边的侍女就立刻扑到床前:“世子妃,快!快把药吐出来!”同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就要递到蜀王世子妃的鼻下。
蜀王世子妃却挡开了她的手,闭上双眼,落下两行泪:“不要做这种多余的事了,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