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伯雄自嘲地笑笑:“父亲原本没打算跟我说的,但我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十几年,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他转而跟弟弟提起了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知道宁化王是怎么死的么?”
苏仲英愣了一愣,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大哥怎会忽然提起他来?这个人虽说声称是因病暴毙的,但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他是被皇上赐死的?虽然不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但皇上素来贤明,既然会下旨赐死他,那他必定罪有应得。我本不了解这个人,但他的同胞弟弟赵砌就是个无德无行的纨绔,想来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强不到哪里去,只怕是做了更加无法无天的事吧?”
苏伯雄冷笑了一声:“无法无天?这四个字还不足以形容他的野心和愚蠢!”他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弟弟,当然,他与他父亲镇西侯都不知道宁化王具体的计划,只知道宁化王在竭力将自己的嫡次子过继到东宫太子名下为嗣子,谋求未来皇储之位,而且为此已经拉拢了不少朝臣与权贵皇亲。除此之外,宁化王还与原本被圈禁的蜀王一家结盟,获得了蜀王私藏起来的许多财物与产业,还有蜀王过去蓄养的死士,打算利用这些死士来行不轨之事,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且,宁化王还不满足于用和平手段将儿子过继给太子,还打算过继之事如果不成功,就要动用jūn_duì 逼宫。他拉拢了好几家拥有军权的大将,云帅、镇西侯府以及云阳侯府,都是他的目标,其中已经被拉拢成功的,就是镇西侯府了。
苏伯雄对弟弟道:“宁化王虽然没跟父亲说太多实话,但想也知道,若他仅仅是盘算过继儿子,皇上还不至于赐死了他。他多半还做了其他大逆不道之事,甚至是谋害储君,否则,他要死士做什么?如今他与蜀王皆被赐死,可见皇上已经知道他们彼此勾结,都做了什么好事。被他拉拢的几家武将中,云帅当机立断地了结了儿媳,云阳侯府在你上回破坏了赵砌的好事之后,就彻底与宁化王反目,如今就只剩下我们父亲一人了。”
苏仲英听得大惊失色:“怎会如此?!父亲……父亲他怎会犯这样的糊涂?!”
苏伯雄苦笑,继续道:“父亲与宁化王结识已久,素有默契,虽然计划并不顺利,但他们确实曾经结盟。如今还不知道皇上对此事知道了多少,又是否会迁怒于父亲。父亲是害怕我们一家都逃不掉,想着你好歹放了外差,又娶了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若是早日离京,皇上兴许会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对你夫妻从轻发落,也未可知。如此,即使父亲与我皆吃了挂落,好歹还保住了你这一脉,不至令苏家血脉断绝。”
苏仲英震惊得无以言表,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向忠于朝廷的父亲,顶多是为暂时失去权位,抱怨两声罢了,可是……谋逆?父亲断做不出来的!
苏仲英感觉一直以来的信仰都要倒塌了,却不肯接受现实。他抓着兄长的手追问:“大哥,你是哄我的吧?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那宁化王算哪根葱?!他在宗室里能有多少根基?即使是跟其他郡王比,他也有许多不足之处,不过是个无才无德之人罢了。父亲即使要与什么人结盟,那也该挑个象样点儿的才是呀?为什么会选中他?!”
苏伯雄也感到一言难尽:“其实……最初找上我们的并不是他,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换成他罢了。”
苏仲英有些懵:“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伯雄一时也说不清楚,父亲初时是瞒着他这件事的,他只隐隐约约察觉到一些蛛丝蚂迹,感到父亲应该是跟蜀王府有些瓜葛。西南边军调防去了蜀地,镇西侯与蜀王府的人有所接触,并不出奇。但随着镇西侯手上来历不明的财富增加,苏伯雄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那个时候,蜀王与蜀王幼子已经被圈禁在京中宗人府,蜀地还有蜀王世子留守。后者似乎是个老实的,顺从地将手中的大小事务全都与皇帝派来的人交接好了,方才带着妻儿,跟着钦差前往京城。而这交接的时日并不短,皇帝下旨,命镇西侯带兵入蜀,就是为了防止蜀王世子会利用蜀王府的军事力量,反抗朝廷,造成大乱。同时,镇西侯还要肩负着协助钦差查抄蜀王府、将蜀王府蓄养的死士全数歼灭的任务。倘若他私底下与蜀王府的人有利益往来,那就等于是监守自盗。在他的隐瞒下,逃过朝廷钦差查抄的蜀王府财物或人员,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