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余脚上不知绊了什么东西,嚎叫一声,整个人都向城墙外边倒去,沈玉蓝想要拉住谢余,却被人一刀砍到了手背上,沈玉蓝只得收住才免于被人砍掉整个手,可谢余在城墙边上摇摇欲坠。沈玉蓝见对方挑衅的笑着,挥动着沾血的弯刀,意思是怎么,还不快去救你的同伴,再晚一步便要掉下去了。沈玉蓝眼神一凛,却直接向对方袭来,那舍月人用刀挡住,却隐隐有些坚持不住,他没想到沈玉蓝的全力一击竟然如此凶猛难以挡下。正想和沈玉蓝拼一拼体力时,沈玉蓝却一脚踹开了他,转身恰好见谢余支撑不住,半个身子已经掉出外边,沈玉蓝飞身将人拉住,正想将谢余拽上来的时候。猛地背上传来一阵疼痛,他回头一看竟然那敌人狰狞笑着,又是忘自己身上砍了一刀,沈玉蓝因为双手还拽着谢余,只得拼命将这两刀子忍耐了下来。谢余渐渐缓过神来,可仍然是虚弱的,他见沈玉蓝脸色苍白艰难拽着自己,瞧一个敌人在他背后狞笑着,肆意在沈玉蓝背后挥砍,意图是为折磨沈玉蓝,他又瞧了瞧脚下黑压一片的舍月人。谢余又抬起头,用一种仿佛是要将沈玉蓝永远记住的目光看着他,缓缓道:沈将军,对不起。沈玉蓝感觉有一团火在烤炙着他的背部,疼的他身体快要撕裂开了,可双手却始终不肯松开。☆、说起来的话, 他对谢余的确有种复杂的感情,虽然谢余之前是想刺杀他,可沈玉蓝知他身世觉得事出有因, 始终对他恨不起来, 后来谢余加入他亲卫中, 依旧有些当山贼我行我素的性格,可总算是收敛了几分。谢余年纪小, 沈玉蓝总是有意无意的将当初那个, 无所畏惧的站在道殿里, 割血炼药的少年相重叠, 有时候透过谢余的那股狠劲, 他却能看见姚潋的影子。沈玉蓝回过神来,却发现谢余竟是咬紧了双唇, 正掰开了自己的手,一时也顾不得背后伤痛道:你在干什么!谢余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量,直接将沈玉蓝攥紧他的手指掰开,沈玉蓝经过血战厮杀, 本来就没剩多少力气,也只是强弩之弓,死撑着拉住谢余而已。手指间分离的刹那,沈玉蓝只得眼睁睁的瞧着谢余, 掉入城下中,再也见不到他的踪影。沈玉蓝来不及为捶胸顿足,只能痛嚎一声暴起转身, 直接将身后的那个舍月人踢到了地上,将剑直接插入对方的胸膛,而他自己却也半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沈玉蓝听不见四周的嚎啕喊叫,只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他知晓自己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面对前仆后继涌上来的舍月人,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不丢弃自己手里的剑而已。渐渐地,他眼前变得模模糊糊,战场似乎离得自己十分遥远,直到他的意识陷入漆黑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沈玉蓝微微有了些意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城内一角,而城墙上的厮杀声似乎还未停下,不断有士兵冲上城墙,以填补空缺下的人。一个似乎是照看的小兵见他醒了,欣喜道:沈将军您醒了。沈玉蓝的视野渐渐清晰,也看清了小兵的脸,这才明白自己还活着,可活下来的喜悦却在心中无剩多少,谢余掉下城楼的场景一幕幕都还在他脑子里回放。小兵对他道:秦将军先让您在此地休息,伤口已经被大夫先简单的处理了下。沈玉蓝无力的点了点头,他抬眼便是狼烟纷飞,知晓这场硝烟远没有那么快结束,于是道:我一个人呆着就可以了,你去帮其他人吧。小兵却面有难色道:可,照顾您却是秦将军吩咐过的。沈玉蓝道:无碍,便说是我命令的。小兵将水壶放在沈玉蓝边上,担忧似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便去往其他营帐里了。背部上的伤口越发疼的厉害,疼的几乎想让沈玉蓝瘫软在地上,缩成一团,可又瞧着不断有士兵失足从城楼上掉下来,摔的尸骨无存,遍地的残肢断臂。他的将士们在为这座城而沐血,谢余甚至为了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地方而献出了性命,自己又有什么借口停滞不前,他端起水壶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一抹嘴边的水渍,用剑撑地艰难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城楼,这场战役已经打了一夜,夜幕中隐约散出一丝曙光,将士们已经疲惫不堪,可是这场仗沈玉蓝输不起,秦疏更加输不起。他重新爬上了城楼,握紧了手里的剑,只要有一个舍月人还未曾倒下,他的剑就不能停下挥动。在城墙上的其他将士们见沈玉蓝身负重伤,依然是身披铠甲,冲锋陷阵,无须很多鼓舞的言语,他们看在便是感同身受,与舍月人交战时越发忘记生死,也越发勇猛。最终这场以少敌多的战役落下了帷幕,秦疏也是伤痕累累,是从血流成河的尸体堆里找到,差点窒息而亡的沈玉蓝。沈玉蓝伤势十分严重,陷入昏迷了几日,秦疏为了亲自照顾他,几宿的没合眼,甚至都没管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是军中大夫强制给秦疏更换绷带,才以免伤口更加的恶化。而在沈玉蓝昏迷的第三日清晨后,终于是有了些许的意识,阳光通过窗栏斜斜的打在沈玉蓝面上,衬得他如一块洁白暖玉般,他先是动了动手指,而后便睁开眼。他整个人仿佛是被拘束在棺材般无法动弹,从余光里见到秦疏趴在他的床边,似乎是睡着了。沈玉蓝瞧他头发蓬乱松软,似乎是许久没有打理一般,用力抬起手,想帮他顺一顺头发。秦疏向来睡眠浅,只是这几日在战场上消耗的体力太大,沈玉蓝的手指已经触上他的头,也没有半点知觉。沈玉蓝见他睡得如此香甜,不由得轻轻一笑,或许是两人间的灵犀,秦疏眨了眨眼,正好看见沈玉蓝微笑着的一幕。秦疏瞬间清醒过来,惊喜的对沈玉蓝道:幼灵你醒了,你......饿不饿,渴不渴,想不想喝粥。沈玉蓝听他说到最后,竟然是语气里有些哽咽,再仔细一看秦疏神色,由方才的喜转成了苦意,连眼眶都有些红。沈玉蓝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可唇上却是湿润的,应该是秦疏给他日夜用水润唇才有的,他缓缓道:不渴,但想喝粥。秦疏见他有了食欲,立刻撇开脸道:我立刻去让人去做。沈玉蓝却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道:别着急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秦疏一顿,渐渐转过脸来,眼睛越发湿润了,俊脸上也有些褐红色。他道:我分明让你在城墙下好好休息,你怎么强撑着跑上来。两人好不容易从生离死别的战场上活了下来,沈玉蓝对他道歉道:是我不对,应该是听你的。秦疏缓了缓神道:不说这些,我先让人给你做碗清粥来。沈玉蓝颔首又问道:战事......如何了?秦疏道:放心,已经结束了,我们胜利了。沈玉蓝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的,我们一定会赢。秦疏用手覆在他眼眸上道: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闭眼好好休息,由我来收尾。沈玉蓝感受秦疏身上炽热的温度,安定了心神便依着他闭上了眼眸。秦疏见他闭着眼似乎是睡去了,便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叫人把清粥冷一冷再端上来。沈玉蓝在床榻上又躺了好些时日,才能下床走动走动,他见石川城仍是狼藉一片,废墟散瓦,但是气氛却是安宁平和许多,看来重建石川城的日子快要到了。自从沈玉蓝醒了后,秦疏便没有再来过,沈玉蓝知晓战事收尾任务之重,秦疏担当主将重责,自然是要将后事安排好的,这些日子也理当忙碌些。☆、他坐在椅子上正在观书, 正好听闻陛下派的一队人带着圣旨,来请秦疏凯旋回朝,可突然间大门却被人闯开了, 沈玉蓝愣怔在原地, 就被人拷上了枷锁。只见一名武将手拿圣旨道:罪臣沈玉蓝听旨。沈玉蓝的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 便听那武将一字一句道:受石川主将蒙蔽,擅离职守调离八千精锐, 引叛军屠城。沈玉蓝只听到此处, 便觉得脑子里天旋地转, 什么叫做受秦疏蒙蔽, 引叛军屠城又是什么?等他缓缓回过神, 那武将话也说完,只是说了个:立即将沈玉蓝收押, 回京等候圣裁。沈玉蓝有被人提了起来,从石川至京城只需五日,他一路上关押在囚车中,到了京城又是将他从囚车中提出来, 直接送入了刑房中审问。他被姚潋拥在怀中,瞧他的泪是真的,眼角的红也是真的,可却不敢相信这个拥抱是炙热的, 因为他感受不到姚潋的温度只有冷意。姚潋埋在他脖颈间中小声抽泣,分明关押自己的是他,下令行刑的也是他, 为何姚潋会在自己面前哭泣,好像受害受苦的是他一般。姚潋渐渐止住了抽泣,声音却仍是哽咽的,眸中还有内泪光:太傅,你留在朕身边,只要你答应,朕即刻把秦疏放出狱去。沈玉蓝聚起点力气正视着姚潋,他发现姚潋这些年是越长越俊,的确是一个美男子,可纵然皮相如兰剔透,可骨子里究竟是如何模样,沈玉蓝是一点也看不透。就比如现在,姚潋两眼微红,楚楚看着自己,语气轻柔的说出威胁之词。沈玉蓝心里蓦地冷了下来,他道:如果我不答应呢,陛下便要将我同秦将军一起处死吗?姚潋听他这话微微愣神,仿佛是陈述着一件事的语气道:太傅乃是恩师,朕自然不会将太傅怎样,可秦疏他蒙蔽着朕,以私情向你求援,使得宁鱼失守被屠城,这笔账朕总该是要找他算一算的。沈玉蓝激动反驳道:不是,是臣一意孤行,与秦将军无关。却因也一时情绪激动,而吐了一口血出来。姚潋见他身子孱弱摇摇欲坠,却也没有扶他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朕知太傅一向与秦将军交好,甚至连几宿的促膝长谈,至于夜里谈了什么做了什么,朕也清清楚楚,太傅乃人中龙凤,也不希望在史书上多留下这么一笔朱红吧。沈玉蓝听他语气里的胁迫已经不言而喻,他有些想笑却始终笑不出来,心灰意冷大概便是这种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的妥协道:陛下命令,罪臣不得不遵。姚潋完全又能力将沈玉蓝强留在宫中,而后将那个一直霸占太傅的秦疏给当街斩首,若不是国事缠身,他实在抽不开身来,怎么能让秦疏抱着太傅逍遥快活这么久。可他也知晓这么做沈玉蓝最终会察觉出来,姚潋清楚分明自己留不住沈玉蓝的心,只是徒留住他的人而已,可他却又痴心妄想着这么做,会不会让沈玉蓝重新回头。沈玉蓝被姚潋毫无理由的放了出来,就像当时姚潋关押他的理由一样可笑。沈玉蓝被人带入宫中,经人一番清洗换衣,安置在房内。沈玉蓝坐在床榻上,却想着姚潋心思深沉,言而有信却应是能做到的,他既然答应了姚潋的要求,也该不会为难秦疏的。只是又瞧着这房内布置,香薰瓷笼,层层软罗,处处旖旎,倒是真把自己当成宫嫔所对待了,他心想就差自己穿上女衣。他听房外脚步传来,心想一定是姚潋来了,可却也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这位曾经的得意门生,他明明是被强迫的,可却还要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面对姚潋。姚潋推门而入,掀开青银人鱼绡帐,见沈玉蓝坐于床榻上,脸上无悲无喜。沈玉蓝的态度自然是在意料之中,姚潋也不拘束着,似乎将沈玉蓝太傅的身份完全抛掷脑后了,他肖想着这一天太久了,他以为自己会淡忘对沈玉蓝的渴望,可看见这个人坐在自己身边时,那种熟悉的悸动又涌了出来。沈玉蓝见他坐在自己身边声音有些嘶哑,紧张道:太傅,我们这会儿便歇着吗?沈玉蓝瞧他脸上霞红纷飞,全是一厢情愿的态度,蓦地觉得他这样子恶心的慌,不是无辜却非要装作无辜,并非两厢情愿非要装作心意相合。且不论后宫佳丽三千人,就算他喜好男子也该是纤细白净的,为何偏偏要找上自己。沈玉蓝便要解了衣裳,姚潋见他不说一句便解开衣裳,一把攥紧了他的双腕道:太傅就没有什么要与朕相说的吗?☆、启料见他双眸异常明亮, 全全倒映着自己的脸庞,沈玉蓝看着他的眼眸也只剩下无言而已,他曾经有很多话要对这双眸子说, 可现在内心只剩下空荡。沈玉蓝也不挣脱只是道:这不便是陛下最终要的吗?还要臣怎么做?姚潋仿佛未察觉到太傅的对他的态度, 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悉心温和了, 他道:我想要太傅像从前那般。沈玉蓝听他所言简直是天真,而又万分虚伪, 裂痕既然已经出现了, 就无法修复, 姚潋却不想着怎么将这裂痕修补, 却还妄想着借着裂痕找寻过去的踪迹。沈玉蓝已经是笑不出来了, 道:从前那般?陛下若是想回到像尚文院那时的日子,为何却要威迫臣。姚潋哭笑, 俊美的脸上透露几分讨好的无辜道:朕何时威迫太傅了,太傅分明是自愿的。沈玉蓝瞧他还这么颇有耐心的对待自己,就像孩童将好吃的点心留在最后时的那般耐心,沈玉蓝却觉得这份耐心是多此一举罢了, 少年姚潋在他心底里的已经消失了,眼前这个不过是披着伪善面目的冷酷君王而已。沈玉蓝眼底里已经泛着几分冷:陛下,臣有些话与你相说,若是叫臣强颜欢笑的留在宫内, 是绝不可能的,臣的一腔热血早在为陛下驻守边疆时洒光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副冰冷的躯壳罢了。还有陛下将人臣收宫此事, 不久便会传遍朝野,陛下还请多费心思该怎么应付群臣讨书吧。姚潋此时柔和的脸庞已经有些皲裂,他嘴角的弧度渐渐放平道:太傅无论何时,皆是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教导朕。沈玉蓝遮掩着眉目,并不想正视姚潋道:良药苦口,臣也不过是直言不讳,还请陛下三思。姚潋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眼眸冰冷而又锐利。他猛地挑起沈玉蓝的下巴,令他与自己平视,道:太傅的意思是想让朕放手吧,可惜,要怪便只能怪是父皇将你选择给朕,若是要后悔,便后悔着当时为何要下山入朝吧。太傅,你这一辈子别想再逃出朕身边。